这一刀突如其来,砍得极狠,极重,姜二毛举起铁锏,又无力地垂下,三番两次后,耗尽了体力。“你……你……好小子……”他呻吟着跌倒在地,血如泉涌,手脚不停地抽搐,转眼就奄奄一息。
郭传鳞一脚踩在他胸口,拔出朴刀,看准了部位,用力砍下他的头颅,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咬牙切齿,直如嗜血的恶鬼一般。
那中年人打了个寒颤,蠕动嘴唇说不出话来,倒是她的女儿低声道:“多谢这位壮士,救了我们父女二人!”她的声音温软悦耳,像春风拂过大江,吹绿了千里江南。
郭传鳞看了尸体一眼,沉默片刻,生硬地道:“不用谢我……屠城也有屠城的规矩,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过两天就安全了。”
那中年人忙不迭地点头道谢,兵荒马乱中,遇到这么讲道义的叛兵,实在是祖上积德,皇天保佑。
郭传鳞抗起姜二毛的尸体,连同铁锏一并丢到井里,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晌,心道:“那女的又瘦又病,就算美若天仙,也犯不着出头砍了那厮……莫不是中了邪?”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有些发毛,姜二毛一身蛮力,骁勇善战,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刀劈翻了,保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罢罢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摇了摇头,回厨房取下几条腊肉,又装了一袋米,扛在肩头正打算离开,“哎”了一声,用力一拍大腿,心神不宁,几乎忘了要紧事。郭传鳞从柴堆里找出包袱,捏了捏,翡翠珠宝和几本旧书都在,心道:“他把书和翡翠首饰放在一起,显然极为看重,不如带回去给韩先生看看,说不定会喜欢。”
打定主意,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屠城尚有一日一夜,郭传鳞就离开谷梁城。他没有回悍卒营,先去伙夫营找到张癞痢,将米肉并一包金银塞给他,张癞痢捏了捏大小,掂了掂分量,眉花眼笑,浑身肥肉乱抖,拍着胸脯要给他开小灶,弄两个硬菜,喝点小酒。
郭传鳞随口敷衍了几句,低头寻思一回,心中终有些不安,按了按怀里的包袱,又去拜见韩先生,向他
讨个主意。
韩兵早早用过晚点,独自在帐篷中闲坐,小口小口啜饮一碗苦茶,烛光摇曳,照得他的脸半阴半阳,透出几分诡异。他对郭传鳞的到来并不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轻的悍卒与其他人不同,他很有想法,时刻注意控制自己的欲望,不放纵自己沉湎于烧杀掳掠,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
郭传鳞放下手中的包袱,韩兵审视着他的面容,手指轻轻敲击着碗沿,慢吞吞道:“你杀人了。手上有冤魂的血腥气,脸上缠绕着戾气,这不是好兆头。”
连这都看得出来?郭传鳞心中打了个咯噔,老老实实承认道:“是,迫不得已,伤了一条性命。”他解开包袱,取出三件翡翠首饰,恭恭敬敬奉到韩兵面前,请他品鉴一二。
韩兵眼前一亮,拿起翡翠手镯,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称赞道,“收获不错,这是一件老种满绿翡翠手镯,通透完美,十分罕见。”
“老种?”郭传鳞搔了搔脑袋。
韩兵耐心地解释道:“‘种’是珠宝商品评翡翠的说法,也叫‘种分’,他们依据颜色和通透之别,把翡翠分为‘老种’、‘老新种’和‘新种’,老种难得一见,最为贵重。”
他放下手镯,又拿起那块翡翠花佩,“像这一件,就属于老种玻璃地翡翠,质地细腻,翠色浓正,雕工也非常精细,显然出自名家之手,是少有的精品。传鳞,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郭传鳞笑笑道:“是城西一户做翡翠生意的大户人家,一对父女躲在暗室里避难,还有一个丫鬟,舍财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