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不要问我,你应该问你自己,你们什么时候生产过电热器?你想拿我们厂给你做试验?”
“不是,我们技术是成熟的。我们是旌德工厂的技术,他们搬到我们那里生产的。招这个商,我还亲自去了旌德……”
“哟嗬,就你还‘亲自’呢。那就请你亲自走开吧。”
“戴厂长!我……”
“别乱叫,我是副厂长。”
“对不起!”穆广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戴秉钧拿黑眼珠做事,拿白眼珠瞟了他几眼。穆广浑身不自在,他朝戴副厂长鞠了一个躬,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旅社,穆广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又掏出一个铝饭盒,洗了洗,从塑料袋里取了焦面,放在饭盒里,拿水瓶摇了摇,下去冲来开水,泡了焦面当晚餐。
这是母亲给他做的焦面。母亲眼神不好,但是,做得特别用心用情。先把小麦淘洗干净,晒透了,下锅炒,炒到火候正好的时候,上石磨子磨,磨过之后,嫌它太粗了,又用细箩筛子筛了一遍。粗的留着家里吃,细的塞进穆广的旅行包。母亲一边塞一边对穆慧说:“你老子讲过,这叫穷家富路。以后,对阿牛,你也要这样。”
穆广又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那是白糖,母亲一汤匙一汤匙装的。
他想着母亲的话:跑业务,主要靠跑。
第二天,他租了一辆大永久的自行车,在常州市跑了起来,一家一家地跑。起先的几个厂都问:“你到下白马山去了吗?”
“去了。”
“他们厂用你的产品了吗?”
“正在谈。”
“那等你跟他们谈好了,我们再谈。行不?”
穆广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
“小小的常州有十八家塑料厂。下白马山是我们的龙头老大。市经委拿它做试点,先从他们那里搞技改。只要是戴秉钧认可的产品,我们就不用检验了。”接着,回头又补充一句,“省得麻烦。”
在常州跑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穆广的心开始有点灰了。
这天晚上,穆广在旅社房间里,把样品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反过来正过去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子,仔细地擦拭上面的油垢。然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翌日,穆广一早就跨上大永久,一口气蹬到下白马山塑料厂门口。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看到戴秉钧副厂长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摇摇晃晃地来了。穆广跟着戴秉钧屁股后面来到他的办公室。
穆广不由分说就拉开旅行包。戴秉钧在背身换工作服,听到背后“刺啦”声响,他漫然问道:“你干什么?给我吃早点啊?”
穆广:“不是,让您看看我的样品。”接着不由分说,把样品摆在他的桌子上。
戴秉钧说:“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
“请您检验一下。”
“我又不是仪器,我怎么检验?”
“你不是火眼金睛吗?”
“那得用仪器设备检测。知道吗?”戴秉钧挥挥手,“拿走吧!我告诉你,我们这次技改投入一百多万,我不可能拿一个小厂第一次生产的产品往新设备上装。”
穆广哀求道:“戴厂长,我来常州已经一个星期了。到现在一个电热器都没卖掉。常州有十八家塑料厂,他们都看您的脸色,您不用,他们都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