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山呵呵一笑:“易里峰本人没有问题,主要是他老婆徐慕贞有海外关系。徐慕贞的父亲和哥哥是国民党的将领,四九年到了台湾,现在在美国。
“现在搞清楚啦?”
“搞是搞清楚了,主要是在北京的他的老领导替他说话。是上个月吧,上海审干室派人来,把这边的档案复印一套带回去,补充易里峰在新四军七师期间的材料。这样就把他的一生资料修补完整了,不再有空白。我问了一下来人,怎么样啦……”
秦晴急切地问:“怎么样呢?”
沈万山这才奇怪:“哎,想起来了,你是他什么人?你怎么对易里峰的案子这么关心?”
秦晴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听我爸讲过这个人。我爸是江心洲的书记。”
“你是秦耕久的女儿?”
“是啊!”
“我七一年在虹桥区搞路线教育工作队,到高河江心洲,在你家住过一晚。你那时候,才这么高,扎两个小丫股辫子。”沈万山拿手比划了一下。
“我那时才十岁,家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我不记得了。”
“那你哪能记得呢,那个小的一个小不点儿,你,跳跳蹦蹦的。”
“沈叔叔,你刚才说上个月上海来人复印档案,他说易里峰老先生,他平反啦?”
“平反啦,云开雾散!自己走出监狱,官复原职,老婆孩子也回到上海。据说,孩子挺有出息的,考取赴美国公费留学。我感觉,国家选拔这孩子到美国,跟他家的海外关系有关……”
“从档案材料上看,他几个孩子?”
“就一个男孩啊。也奇怪,怎么他们那个年代,只生一个孩子呢?”
“这个男孩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叫易什么来着?”
秦晴想提醒“是不是叫易洲”,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沈万山看着她,联想到江心洲,他想起来了:“叫易洲。”
“真的叫易洲?”
“怎么?你们认识?”
“哦,不、不认识。人家是省级干部的儿子,我们怎么认识呢?”看到沈万山疑惑的目光,秦晴补充道,“他跟他母亲徐慕贞,在我们泥汊住过一段时间。”
“是吗?”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
秦晴的心思全乱了。后面的报告,她再也无法听下去了。她假装去洗手间,再也没有进去。她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但是,做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背着随身的挎包,从大江剧院的侧门出来,走到大街上,顺着狮子口大街一直往前走,从杏花泉走到鞍子巷,从状元祠走到西门锥。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痛苦。总觉得眼前的世界完全颠倒了,颠倒了却又在晃动。她没有经历过地震,但是可以想象,地震就这个样子。
就这样漫无目的,就这样颠三倒四,秦晴在无城大街上整整走了一个上午。中午在无为饭店餐厅,她一个人躲在角落吃了饭。她没有半点饥饿感,来吃饭,纯粹是为了请假。她向虹桥区教办干事谭起请了个病假。女同志请假理由太多了,领导是男同志还不敢多问。
本来准备从无城直接去上海的,但是,想了想,她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