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采芬一看手帕就知道,这是潘志高的。展开手帕,吃了一惊,只感到脊背上被抽去主心骨似地松软下来,忙问:“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那工人说:“法院的人把潘厂长带走了。有人在常州法院起诉我们厂,告我们产品质量问题。他们把潘厂长带去调查取证。”
秦采芬裹起手帕,故意说:“哦,那我晓得了,潘厂长的意思是叫我帮他找我哥哥秦书记解救他。”
那工人当然知道秦采芬跟潘志高的关系,满脸忧伤,说:“大姑姑,潘厂长脸色煞白,咳嗽不止。我怕他那一副身子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说完,潸然泪下。
“好,我马上找我哥哥!”
工人走后,秦采芬再次展开手帕,手帕上散发出汗味、烟味和机油的混合味,这些气味在秦采芬嗅觉里都是浑厚的男人味。现在平添了一股血腥味。她捧着手帕,视线模糊了。
假如说,穆广是在替秦朗受过,那么,潘志高这是在暗示秦采芬,他是在替穆广受过。而且,这种打击,这种委屈,让他身体吃不消了。到底该不该把那件事跟秦耕久说,穆广那么执拗,你秦采芬应该有个主意。
大儿子穆广远在上海,秦采芬确实没了主意。
这时,穆慧从菜园里回来。家里种的西红柿,头一批挂的果渐渐成熟了。几个柿子红到边,熟透了。穆慧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了下来。放到篮子里,扯一把青草盖上。她舍不得吃,经过池塘里,把西红柿洗干净,清水滴滴拿回家,给妈妈先尝。
穆慧两只手一手拿一个红西红柿,悄悄走到妈妈身后。秦采芬背对着门,怔怔地坐着,手捧着带血的手帕,全然没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穆慧赶紧放下西红柿,抓起手帕,看看手帕,看看母亲:“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你怎么了?咯血了?”
秦采芬慌忙抢回手帕。
穆慧看到母亲正在垂泪,再一看手帕,觉着眼生。况且,母亲抢回手帕时,动作敏捷,力度也大,不像是个灰了心的病人。她明白了。
穆慧:“妈妈,这是潘志高厂长的手帕,他犯病了?”
秦采芬哽咽道:“何止犯病,他给法院抓走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厂里的事?”
穆慧顿足道:“再大的事,也不能把一个病人抓走啊,这不是把人往鬼门关上拉吗?”
秦采芬感觉,穆慧对潘志高的态度有了转变,忙顺着杆子爬:“穆慧,妈妈想到县法院去一趟。”
穆慧明知母亲是想在感情上安慰潘志高,故意问道:“你到县法院?你去找人?你认识哪个啊?”
秦采芬神情不悦:“我有什么能耐找人?我是看潘志高为我们江心洲办厂,自己孤鬼一个人,生了病还给抓走了。我给他送几件洗换衣裳,送些治病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