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叫‘图夫’不清楚,但我这位朋友,确实能令人作恶梦。”
得到田恕肯定的答复后,田籍挤出自认为最友好的笑容,朝着房中离大门最远的角落,点了点头。
尽管他努力笑眯了眼,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那里空无一物。
这令他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至于为什么田恕言之凿凿,“飘飘”朋友就在那里,他不知道,也不敢问。
勉强将笑容维持够一个完整呼吸后,他立即将视线转移到身前案几,再不看角落一眼。
案上放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研磨碎的甘草末。
正是“定惊法”所需的主材。
“天色将晚,请兄长务必抓紧。”田恕一边盯着半掩的窗户,一边低声催促道,“我只跟鱼儿姐说来送药材,压根没提朋友的事。若回去晚了,恐怕她会亲自来一趟。”
“这位……朋友的事,她很忌讳?”说这话的时候,田籍悄悄地瞥了一眼角落。
田恕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神脸色委顿道:“为了此事不影响我入族学,鱼儿姐曾答应我房长老,将来进入家祠为巫儿。”
“巫儿?”
“仁房庶出女子,成年以后,有部分会被选入家祠,终身敬奉先祖,是为巫儿。”田恕解释道。
“听着很正常啊。”
田恕撇嘴道:“我听族学同窗私下讨论,仁房里庶出的姐妹,宁愿远嫁他乡,也不愿入家祠。虽不知为何,但想来这巫儿,必定不是什么好差事。”
田籍皱了皱眉,疑惑道:“鱼今天年二十有一,比我还长一岁,怎么从没听她提过入家祠的事情?”
“那是因为有北门医馆挡着呗。田馆主曾扬言,姐姐将来有望入秩。”
有望入秩?田籍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北门医馆归一庙三曹的医曹所管,妫鱼在那里入了秩,便是有了身份的官府中人,自然不再受家族掣肘。
这么前后联系起来,他终于开始明白,为何这些年妫鱼总是废寝忘食地学医,一副与时间赛跑的模样。
只是入秩之路,既艰且险,谈何容易。
妫鱼花了六年时间,才堪堪看到大门所在,正是需要全神贯注冲刺的时候。
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愿意停下来,为田恕与田籍处理各种麻烦……
看来我也得抓紧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求马上帮到她什么,但至少不能拖后腿啊!
……
既然这位“飘飘”朋友的存在,是妫鱼两姐弟的软肋,田籍也不好再找庞长老确认,以免给两姐弟造成麻烦。
但毕竟事关自身安危,他再三回忆仪式册子所述,以及庞长老的讲解,最后确认,仪式的关键,在于对应情绪的“刺激源”,而不是邪祟本身。
至于书中列举的两种邪祟,只是前人经验总结,理论上,也可以找其他东西代替。
只是,从未有其他成功事迹流传下来……
既然现下不得不冒险,至少这位,通过刚刚闲聊观察,确实跟田恕关系不错,真出了什么问题,好歹能关照一下……
惊惧的“刺激源”找到了,剩下便是辅助仪式。
田籍按照册中“定惊法”的要求,先于房中地面挖一浅坑,埋入甘草碎末,再平整好地面,最后平躺于其上。
由于中央之帝不在四方,所以头朝哪个方向都无所谓,只要在房内恪守正中即可。
“待会要是我有什么异样,烦请这位朋友立即唤醒我。”
这算是加了一道保险。
在得到田恕反复保证后,田籍心中稍感踏实了些,随即闭上眼睛。
剩下的事情,就是尽快睡着了。
心中焦虑,想睡着并不容易。
又冷又硬的土地,更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幸好此时盛夏刚过半,暑热未消,后背透上来的冰凉,正好对冲躁意,反而有几分舒爽之感。
“还好中帝主长夏,否则大冬天睡地上,还不得冷死……”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阵,在一阵混合着草药与泥土的气味中,田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