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竟是所有人的呼吸也顿住了。
他们虽然不似文官一般,肚子里有九曲玲珑心,但脑子是好使的,眼睛也是好使的,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别的动作的百里臻,如今忽然作出这么个“大动静”,只怕是......
......是什么也是不出来,他们每一个人是了解百里臻的心思的。
而作为在场姑且算是了解百里臻的人,阿绫自然不愿与那些将官们为伍,且不说他们似乎对她的存在,抱有一种别扭的态度,而她也其实也很怕这些人一言不合就扯着她说起司马谈的事情。在这军营中,百里臻自然而然的,成了她“唯一的亲人”。
自从方才进了这大帐起,她便自觉自动自主自愿地挨在百里臻身旁侍奉,非常清晰地与北境的将官们划清界限,仿佛用行动证明着“我是睿王殿下的人,你们谁乱动我一个试试”的决心——这份“决心”那些大老粗们其实并不懂,反倒是自伊始便被百里臻看了个一清二楚,他自然乐得阿绫呆在他身边,向别人彰显着这种只有他们俩才懂的他之于她的“主权”。
如今,百里臻忽得放下杯子,正在走神的阿绫便是一个回神,看了眼那案上的茶杯,偏过头问道:“殿下,可是茶凉了?”
人走茶凉嘛,她懂的她懂的,这人看样子也是和她一个样,与这里的大老爷儿们气场不和,想借口溜了,只不过又不好意思说到明面上,于是乎......
就只能靠在场他唯一的心灵挚友,可爱又善解人意的阿绫绫出场啦!
百里臻也随着她的话微扬起头,看她一副很明显没对上脑回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只听他微微启唇,轻吐出两个字:“春竹。”
没文化的围观群众:啥竹???
阿绫:......
......过分了过分了。
众人因着这位神仙终于开口说话而好奇不已,而了解内情的阿绫却是无语至极。这人格调高要求多,既有公主病又有公主命,她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位“小公举”惯不会在外面摆谱,谁曾想今天不知道这北境大营和他是不是八字犯冲还是怎么的,他居然开始当众犯起了他的公主病了——
他这意思,分明是嫌弃这军中的茶水难以下咽,想喝他那高逼格的春竹。
嘛嘛嘛,春竹是很好喝的她承认,就跟神仙水一样好喝得让人想原地去世还嘴角挂着慈祥的微笑那种,但......
这军营中的都是大老粗,没拿那大树枝子招呼您就是好的了,嫌弃就嫌弃吧,忍着不就行了呗,这厮偏不,如今居然还嫌弃到明面上了。
阿绫和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她虽然很想直接拒绝百里臻的无理要求,但是,眼下在公众场合,阿绫也只能作秀一样拍拍自己空空的小口袋,非常遗憾地对百里臻说:“殿下,臣未随身携带。”所以,干脆就别喝了吧,挑嘴怪。
“那......”百里臻张了张口,“那”出了一个不长不短的音。
哇,这个人......这个人,居然还敢“那”!
阿绫当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这个“小公举”敢说“那你就去给本王拿”之类的话,她就二话不说骑着马跑了。
她威胁的太过于明显,百里臻自然是看透了她的意思,于是,说出口的话便是拐了个弯,表现出了很强的求生欲:“那就算了吧。”
阿绫的嘴角微微撇了撇,对他还算是识相的态度表示满意。
毕竟,就算他真的耍赖抱着她的大腿哭着说:“那我也要喝春竹,我不管我不管!”之类的话,她也不会忍受着骑马的颠簸给他去取春竹,而后再忍受着同样的颠簸把茶叶运回来的,他做梦。
更何况,就是做梦,百里臻也做不出这种掉分的事情。
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梦里都看不到的。
只不过,他虽然不至于会做这么掉分的事情,但如此好说话的态度,却还是出乎了阿绫的预料。是以,哪怕对方确实是顺遂了她的想法,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冲百里臻挑了挑眉。
——这么好说话的吗,殿下?
百里臻瞧着她这副表情,倒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这个小姑娘别看人小小的,那小心思可是多得不得了,饶是他这么思路敏捷反应迅速的,有时候都跟不上她翻脸的速度。女人嘛,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他是自愧不如的。
方才这事情,分明是她先用眼神威胁他让他不要龟毛的,他倒是体贴人意地见好就收了,怎的,这厢她反倒又问他为什么了吗?难不成,想让他像她那样子翻脸不认人吗?这丫头,小心眼儿成天就会用在他的身上,只会欺负对她好的人。
于是,百里臻也像阿绫一样,回了她一个略略挑眉的表情。
——怎么,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不行,您不作妖就行!
阿绫确认了百里臻的意图,见状,脸上立马挂上了一个“我理解,我配合”的狗腿微笑。
......啊不对,到底怎么配合来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阿绫想起自己方才瞎猜了个“人(我)走(想)茶(溜)凉”的意思,可是还没等确认,就被百里臻给因为莫名其妙的春竹这个话题给岔开了,结果导致现在他们俩的话题越跑越偏,越跑越远。
最近,阿绫越发觉得,和百里臻在一起的时候,她往往因为自己引以为傲的逻辑,而被他同样“严丝合缝”的思路带着带着,就离题万里不知所云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了。
那个时候,真有种自己“宛若智障”的感觉,或者对自己提出“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说什么”的人生疑问三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