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传来一声清晰的人声，泽妄才惊坐起来。
天色已经有些发亮，屋内却仍有些昏暗。
泽妄坐在沙发上，第一反应便是抬眼看向床上的镜川，却不想这一眼，便跌入了一双在暗处中的星眸。
只见原本被自己规规矩矩摆在床上的人儿，此刻却是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把玩着绕在指尖的发梢，有些迷茫的侧身看着自己。
“冥……冥主？”泽妄试探着叫了一声。
“镜川？”见他没有答应，泽妄又叫了一声。
“嗯？泽七！你在叫我？”镜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嗯，你觉得怎么样？”泽妄跳下沙发，快步走到床边蹲了下来。
“浑身酸痛无力，后腰处尤甚，双腿无知觉，除此并无其他不适。”镜川顿了一顿，问道：“你……叫我镜川？彼岸一直寻找的冥主镜川？可我不是杜灵么？”
镜川下意识的揉了揉左手手腕，皱眉想了片刻，才道：“我记得你说过，我的魂魄是拼凑出来的……莫非……我本就不是杜灵？而冰柱里的那个人才是我？”
说罢，镜川拍了拍床侧的空档，示意泽妄坐下。
“没错，你就是冥界之主镜川，也是彼岸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泽妄在床沿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你被人强抽了灵脉，现在灵法尽失，相当于一个常人。又寒邪入体，伤了全身筋脉，双腿无知觉只是暂时的，不用担心。”
泽妄说着，顺着镜川侧躺的姿势，替他调整了一下双腿的位置，又一只手运起灵法，覆上了他的后腰，替他舒缓不适。
“多谢。”镜川枕着胳膊侧躺了下去。
“你现在……都还记得些什么？祭坛里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关于你冥主本身的记忆呢？”
“我只有以杜灵身份醒来之后的记忆。只是最后在祭坛里的那些，有些模糊……我记得看到冰柱里的人我就不受控制想要靠近，触上冰柱的瞬间觉得浑身很疼，之后头重脚轻像是魂魄出窍，飘飘荡荡的过程中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音，像是强烈的召唤一般吸引着我，便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忽然又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好像要把我撕裂一般，再之后……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泽妄从影兜里将先前从镜川身上取下的诉殇铃递给他，将祭坛里发生的事细细告诉了镜川。
“真正的杜灵……死了？”镜川把玩着恢复了些许流光的诉殇铃。
“嗯，属于她的那部分魂魄本就几近消散，再加上四象神兽之力的反噬，连带着肉身一起灰飞烟灭了。”
镜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感叹道：“爱一个人，痴了傻了疯了狂了，都无可厚非，可是心生执念因爱入魔，却是走了歧途，让爱成了一种折磨。哎，这样想来，杜灵倒是灰飞烟灭了的好，也算是一种解脱。”
镜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的就像是背书一般，收敛起了那份似是与生俱来的散漫，不带一丝表情的俊美侧脸在微亮晨光的映衬下，显得冷漠薄情，两眼放空，不知看向何处，手中却依然漫无目的的摇晃着诉殇铃。
“冥主……陆天为了替杜灵逆天续命，借着你魂魄受损记忆缺失，一直都在欺骗你……利用你……你……”泽妄低头，有些犹豫的看了镜川一眼。
“嗯？怎么？”镜川放下了手中的诉殇铃，一手支起脑袋，抬头对上了泽妄的目光。
“你可信我？”泽妄紧紧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镜川闻言，先是蹙眉微微一怔，随即双眼微眯，嘴角微扬，脸上晕开了笑。
“信。”
那笑容就像微风吹过镜湖水面泛起的一层涟漪，微微的，浅浅的，转瞬即逝，但余波却足以荡进泽妄的心里。
听到镜川的回答，轮到泽妄稍稍走神。
“为何？”
“不瞒你说，初见陆天之时，虽觉熟悉，但却毫无亲近之感，直到见到你，我才隐隐意识到，似曾相识的或许是你。”镜川毫不掩饰脸上越发明显的笑意，犹如无底深渊般的双眸泛出了点点星光，“而且，就在刚才，我发现，在那种似曾相识里，还带着喜欢。”
镜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种喜欢。”
镜川说的漫不经心，犹如随风而起的微波涟漪，荡进了泽妄心里，却愈演愈烈成了一阵滔天巨浪，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将泽妄冲刷拍打的三魂去了七魄。
“原本在杜灵体内的时候，虽是我魂魄掌身，但多少受她残魂影响，迷迷糊糊不甚清醒。”说话间，镜川不甚安分的手，伸到泽妄胸前，拨弄起了他从不离身的那个发簪吊坠，“如今魂魄回归本体，虽失了记忆，但凭着秉性直觉，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
还没从“我喜欢你”的震惊中回过神的泽妄，却故作镇定，一只手依然运着灵法替镜川熨帖着后腰那处皮肉愈合但伤至脊骨的伤，脸上却是莫名传来一阵腥热滑腻的感觉，下意识的抬手去蹭，却发现竟是不争气的流了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