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阁老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纸往皇上跟前一递,皇上瞧了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程阁老道:“这是苦主的两张状纸,臣从顺天府暂时借出来的,碍于孙家的权势,他们并不敢上公堂,只‘私’下里偷偷找人写了状纸送到了晏大人府上,晏大人带着人去问究竟,他们被吓得没一个人敢承认,徐景焕当时也在场,十分气愤,写了一份折子,原以为皇上嫉恶如仇,定会好好过问这件事,没想到居然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徐景焕觉得奇怪,再三的上了折子,发现皇上还是没动静,这才着急,托老臣把状纸呈皇上御览,说这天底下也只有您敢惩治孙家了。”
为了上次孙继良的事情,皇上已经惩处了常阁老和魏阁老,如今见又有苦主,皇上也觉得十分厌烦,冷冷看着常阁老:“徐景焕的折子呢?”
常阁老这个时候隐瞒也没用了,皇上吩咐太监总管亲自去常阁老办公的地方搜出了徐景焕的十份折子,皇上一一看过,气的手直抖。
徐景焕是什么人哪,新科状元,要说骂人不吐脏字,这本事谁也比不过他,更何况孙家的确可恶,他不过是稍稍渲染了一下苦主的冤屈。
皇上却被那句“六月飞雪,苦无青天做主,十分寒心,何为天理公道”深深刺痛了,他一怒之下把折子摔到常阁老脸上,常阁老伏在地上吓得直发抖。
程阁老道:“皇上励‘精’图治,四海升平,如今孙家还是皇上的亲家呢,却纵容子孙为非作歹,这不仅让百姓寒心,也是给皇上脸上抹黑,皇上万不可纵容了。”
第二日早朝。皇上便罢黜了常阁老的阁老之位,又命顺天府审理孙家一案,孙家顿时陷入了水深火热。而徐景焕十张折子和两张状纸,不仅扳倒了孙家。也参倒了一个阁老,自此一战成名!
孙家所依仗的无非是常阁老,魏阁老和端王爷,如今常阁老下台,魏阁老怕被牵连不敢出声,端王又自觉面上无光,别人更不会主动求情了。更何况孙家那些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事情也确实没少做,如今顺天府的衙役天天去家里提人,大家都说是报应。
孙家的事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徐景焕又上折子弹劾杨家教子无方,这次再没人敢拦徐景焕的折子,皇上看了折子把允国公叫来骂了一顿,扣了三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徐景焕二战再捷,安成郡王来找徐景焕。很是佩服:“要知道皇祖父近年很少管这些事了,如今竟亲自收拾了孙家和杨家,你那些折子也被翰林院的人抄了去,说弹劾人的话也说得如此经典,大家都争相传颂。说骂得解气呢。”
徐景焕淡淡一笑:“我这两道折子不过是试金石罢了,皇上虽然年迈,可雄心犹在,我看你还是劝劝王爷,有些事情,不是一味容忍就可以的,一来弹劾了孙家,断了端王的左膀右臂,二来弹劾了杨家,也算还杨敏之的人情了,再过半个月便是我成亲的日子了,趁着这个机会冷一冷也好。”
安成郡王点头,笑道:“也好,等你成亲了再作打算。”
为了筹备徐景焕的婚事,端午节也没有好好地过,徐景焕成亲的日子是在五月十二,比徐润安成亲的时候更热闹,董子澄和魏涯几乎把半个翰林院的人都请来了,大家对徐景焕“骂人”的功夫十分敬佩,还有张飒唐翼然一干人带来的勋贵子弟,晏家认识的寒‘门’清流,几乎都在徐家齐聚了。
本来是热热闹闹的一场婚事,孙家却派人送来了一架‘花’圈,虽然被管事的拦在了大‘门’外,可还是闹得沸沸扬扬,徐家犹可,翰林院的那帮人却纷纷上折子弹劾孙家,说是孙家蓄意报复,要求严惩。
皇上也是气的厉害,他其实‘挺’喜欢徐景焕的,觉得他‘性’格坚毅,有头脑,有手段,将来必定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可孙家却在他大喜的日子送‘花’圈,就是徐家面上不介意,心里也够膈应的,更何况新娘子还是江西晏家大小姐,晏家又会怎么想?
晏‘玉’成更是在进宫给太后的请安的时候向太后狠狠告了一状,太后听了十分气愤,觉得孙家不识好歹,上折子弹劾的是徐景焕,可下令惩处孙家的是皇上,孙家这么做不是打了徐家的脸,而是打了皇上的脸,是在怨怼皇上!
太后越过皇上直接把端王妃叫来大骂一顿,问是不是她怂恿的,又借机发作把安贵妃喊来骂了一顿,叫她好好管教儿媳‘妇’。
太后一生气,皇上也没辙,更何况他也正气孙家,原想给端王一个体面,对孙家的惩罚揭过去就罢了,没想到孙家自己凑上来作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皇上很快下了旨意,褫夺孙家的所有官职,贬为庶民,至于有人命官司在身的,严惩不贷,不许宽容处理。
孙家靠着三个‘女’儿建立起来的荣耀很快灰飞烟灭,灰溜溜的躲在端王妃接济的一座宅子里,靠端王妃的接济过日子。
徐老太太听说后叹了口气,对晏静宜十分歉疚,毕竟这是徐家惹出来的,却连累晏静宜一起跟着受委屈,大喜的日子有人送‘花’圈,再大度的人也免不了膈应。
晏静宜却笑笑道:“我是徐家的媳‘妇’,和徐家是荣辱一体的,祖母这么说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很欣慰,觉得这个孙媳‘妇’到底娶对了,虽说容貌平常,可难得的是端庄贤惠识大体。
晏静宜回‘门’的时候晏三太太还担心来着,怕晏静宜被谢芝兰给比下去了,晏静宜安慰母亲,道:“不管是祖母还是大伯母都对我极好,就是大嫂也是亲亲热热的,没有半分怠慢。”
晏三太太道:“那景焕对你如何?”
晏静宜羞涩低头,半天才道:“都‘挺’好的,夫君很信任我,屋里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妙筠妹妹也对我很亲热。”
长辈喜欢,夫君喜欢,小姑子也喜欢。晏三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五月下旬,徐景焕虽然新婚燕尔。还是慢慢把心思都放在了朝堂之事上,孙家被打击的再无起来的可能,三位老爷都被罢免了官职,有生之年别想重新入仕,孙子一辈的几位少爷孙继良早就完了,剩下的两个又牵扯上了人命官司,只剩孙继芳一个姑娘家。孙家只怕就此凋零了。
而常阁老下台,很快灰溜溜的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回老家了,空出来的位子皇上执意叫冯逸荃顶上,于是。冯逸荃成了继梁阁老之后的又一位年轻阁老。
冯逸荃和梁阁老也有不同的地方,梁阁老效忠端王,冯逸荃却只效忠皇上,他比起何文远这个墙头草来,是更坚定的中立党。即便冯贞贞和徐妙筠亲姐妹一样,也丝毫不改初衷,他不向康王靠拢,也拒绝了端王的示好,专心致志的倒成了办实事的人。
进入六月不久。端王终于反击了,可他的反击并不是弹劾谁,而是把驻守西北的心腹岳离调回京城,任京卫指挥司指挥使,原京卫指挥司指挥使王恒调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原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则调到了下面的卫所任指挥使,这么一来,守卫京城安全的京卫司和五城兵马司就都掌握在了端王手里。
康王知道这件事后脸‘色’凝重,虽然以西北不能无人守卫为借口想驳回端王的调任,可端王却有更好的借口,岳离守卫西北十数年,西北安定,不能叫岳离一辈子守在那儿吧?如今提拔两个年轻将军也是历练他们,将来总不至于西北后继无人。
皇上很是赞同,还对康王说,军事方面还是端王比较‘精’通,让康王还是多关心一下开河道,修水利这样的事情。
康王十分担忧,如今负责皇上安危的是金吾卫,由安成郡王负责,可毕竟金吾卫只是守卫皇宫,若是将来端王有心造反,命京卫司和五城兵马司控制京城,再把皇宫包围,那么金吾卫投降是早晚的事,难道就这么任由端王手握兵权?
康王找杨敏之和徐景焕商议,杨敏之如今管着锦衣卫,看问题也更透彻,道:“岳离是端王的心腹,可王恒从京卫指挥使变成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为岳离腾位子,心里未必没有不甘心,也许这是个突破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