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这条道,就总会有死伤。缺胳膊断条腿都还能赌一下,死了是真的连尸体都留不下,那味会引魔兽过来。”
看着尸体,他的眼睛也不免看向天上,喃喃道:“走这条道的吃体力,很多都是家里顶梁柱,一旦人没了,家就垮了,也没人记得这荒漠里还有一个可怜人。所以,当初大哥定了这条规矩。”
“只不过……”
他的声音带上了沙尘的苦涩。
“这次走的人太多了,十八人啊,之前最多的一次也就才九个。”
杜倪明白了:难怪这次损失这么惨重,结束后大家甚至还能高兴起来——他证明了自己能保护大家的能力,这对于脆弱的商队来说简直是最大的强心剂,没有之一。
在这片苦海里,能有片遮挡风雨的叶子是真的很不容易。
所有人整齐站在房元讯背后,等待房元讯发落。片刻后,夕阳开始缓缓沉入远方的沙海中,一股清风从远边吹来,卷起了层层沙粒。
“把酒拿来!给每位死去的兄弟盛上一碗!”
一令下去,十八碗酒分别被放在每位逝去之人的面前。
房元讯给自己盛上一碗酒,双手平举,面对着十八位永远闭上眼睛的死者,背对着无数还要在这荒漠里险中求生的活人,凝视向前方的夕阳,道:
“今日我们失去了十八位兄弟。他们不得不永驻在这片荒漠上,但我们会替他们继续走下去。”
“他们会走,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周到。所以,本次慰问金从我的钱里扣!”
“罗怀,家中一妻一子,按双倍补偿保证母子生计!”
“秋芳和陈凌,夫妻二人赡养一子二老,按五倍赔偿保证子女直至成人和老人生活!”
“可儿……”
房元讯每念一位死者的名字,会按照每个人背后的家庭情况给予补偿,然后将面前的酒喝掉。
杜倪用余光看了眼后面的人群——有的眼圈发红,有的嘴角发抖,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但没有人发声,都在默默等待着。
房元讯将最后一人念完后,立即把自己那碗酒饮尽,一滴不剩。
“因杜领队刚上任,由我房元讯代他磕头。”
杜倪看着房元讯端正跪在这坚硬平坦的沙地上,磕了十八个响头,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痛呼。
最后,房元讯起身,命令道:
“把十八位兄弟姐妹安葬在这,我们趁傍晚气温适宜,再往前走一段路!”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附和道。
解散后,大家也有感而发,但杜倪却无意听到这么一句:
“都是二把手的错,要不是他,大哥不会死!”
“别再说了……”
如果没记错,那家伙是最前面带路的。杜倪心里默默盘算着:恐怕,这位大哥的死比想象中重要得多。
结束后,十八人永远留在了这片荒漠里。而商队不得不继续前行,继续在这无人荒漠苦苦求着剩下八十人的生计。
商队向夕阳的方向行去。杜倪不时抬头看向橙蓝相映的火烧云,又不时回头望向那埋葬着十八人的山丘。
无人荒漠虽无人,唯有留下可怜魂。大概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