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程风座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昨天看到的外谷惨状。他还记得很多三代弟子被派去清理那一地狼藉,很多人当场就被恶心的呕吐了。
林致远带他看完这些惨状以后,便将他送了回来,然后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突然,早钟被敲响一次,给程风吓得一激灵,他侧耳倾听,总感觉在这一声之后,还会再来几下,他已经被昨天得场景吓得有些神经质了。
然而钟声没有在继续响下去,反而他家的大门被敲响了,咚咚咚有规律得三下敲门声,是师父。
程风大感安心,急忙下床打开门。
林致远还是昨天那套长衫,背着宝刀,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
他打量着程风得黑眼圈,随即咧嘴一笑:“怎么样,昨天睡得不错吧。”
程风知道师父在打趣他,笑道:“一宿没睡,满脑子都是那些血淋淋的场景。”
二人入屋落座后,林致远笑道:“这就是真正得武林江湖,见识到了吧,你早晚要习惯这个场景,进入暗堂后就算你不杀人,只做个辅杀,这种场面也是要经常见到的。”
程风道:“师父,在武林中人命就这么不值钱么?”他内心中第一次对武者的世界充满了恐惧。
林致远道:“无论是武者还是一般人,都一个样,有机会你定要去战场看看,那样你就会知道什么是肉山血海,那些尸体就如同被宰掉的猪牛一般,堆在那,价值甚至还不如猪牛,猪牛还有人花钱买来吃,而战争中的尸体只能被一把火烧掉,或者留在那里腐烂变臭。人生苦短,只有你自己的命,才最值钱。”
程风不由担心起还在战场中的爷爷,是不是也会面对这种场面。
林致远道:“我现在还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师父师叔他们与敌人战斗的场景。那次是我们围剿一个中型门派,师父带着我去练胆。那场战斗,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啊,一个中型门派,好几百人,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杀得干干净净。我派的刀法过于刚猛霸道,战斗时,很多师叔都杀红了眼,根本不去控制力道,刀砍在对方身上,根本就不是一个刀疤的事,那是头颅横飞,遍地残肢内脏。我开始腿都软了,回门派后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吃素吃了两个月才缓过来。”
程风一听师父给自己讲他过去的经历,内心安稳许多。
林致远继续道:“当时我动摇了许久,学武做什么,就为了能轻松残忍的杀人么。有些师叔平时性格都不错,待人也很温和,可是到了战场上就变成了杀人魔。有那么一段时间,一想到自己未来也要成为这样的杀人魔,我曾一度想放弃习武。当时我师父对我说过,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对此我一点也不理解,我干嘛要杀人,别人干嘛要杀我?直到后来一次,我亲身经历了一件差点丧命的事。当时我和几位师兄弟接到了一个护送任务,途中遇到过几波劫匪,那时我们经历比较少,都比较心软,从未想过伤人性命,基本都是弄伤对方,起到一些震慑作用便放对方离开了。可谁知其中一波土匪的后台,是几名高品武者,那几个被我们放回去的土匪非但没有感激我们饶其性命,反而将他们背后那几名高品武者带了过来。那次,我命大,师父给我的内甲帮我挡住了要害,我诈死逃过一劫。当时同去的师兄弟总共八人,除我以外全都被杀。”
林致远解开衣襟,胸口连到肩膀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肩膀处的疤痕异常深,而胸口的疤痕浅了许多。
程风看到这伤疤后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林致远边系上衣扣边说道:“你知道么,当时我身边有个师弟曾恳求对方放过自己一马,甚至要脱离门派加入对方,可是对方二话没说,直接一剑捅进他嘴里。对方知道我们是斩月派弟子,所以将我们这几具尸体抛到山涧里毁尸灭迹,但他们不知道悬崖上有棵树,诈死的我和两个师兄的尸体一起被挂在那棵树上,真是九死一生啊,九死一生。”林致远回忆至此眼中还带着深深的惊恐。
程风听着师父的回忆,内心也是很震撼,师父真是九死一生啊,短短一天从死忙边缘徘徊了两次。
林致远道:“你能想到那种绝望么,看着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在眼前被杀,不说保他们,连自己的命都被操控在对方手中,只能靠运气活下来。那种绝望,那种无助,你能感觉到么?我在那树上趴了整整两天,眼睁睁的看着一具师兄的尸体被风吹下山崖摔成肉泥,看着另一具师兄的尸体被几只秃鹫啃得七零八落,但我不敢爬回山顶去。我趴了整整两天,也思考了整整两天,我思考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们饶了对方,对方却狠心至我们于死地,我可以不怨那群对我们下杀手的劫匪高手,但你知道么,我们一开始放过的那几名劫匪当时就在旁边开心的看着我们师兄弟一个个被杀,每被杀一个人他们都欢呼一声,难道他们一点也不念我们饶过他们一命的恩情么?我忘不了他们眼中那份痛快的恨意。从那时起我就有所觉悟了,我手中这把刀,不会再犹豫,我宁可死在技不如人上,也不要死在犹豫上。我要左右我自己的命,还要左右他人的命。”说到这里林致远双眼放光。
程风能感受到师父那份深刻而又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