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归肃的石室,温良又迈步先敲了敲门,然后独自走进了另一边一个偏僻的石室之中。
洞中桌前坐着一个黑衣的女子,相貌普通,不过一双眼睛显得异常犀利。
这个女子便是那天夜里第一个出来偷袭言霜的女剑修,她的手段与李简相似,也是近身的法子,而且比起李简来说她的手段与身法都要稍显高明一些,不过毕竟寡不敌众,曾有机会一剑将言霜刺死,但却被马琥拼着挨上一剑给救了,然后便是逃,不逃不行,不逃她便陷入五灵宗好手的围攻之中,那就凶多吉少了,但是就在逃走之时被李简一剑刺中,受了不轻的伤。
当时的五灵宗,外松内紧,看似松懈大意,但实则已经张网已待,第一波先将这些混进来后又要逃出去的散修们打尽,第二波便是对付那些暴露之后要逃走的细作,这黑衣女子不知,若任由她一直向外逃,则必死无疑,后来温良派人将其引到了这里来躲避。
虽然被温良救了,但是这个黑衣女子却一直警惕得很,不但不假辞色,一直刻意的与温良的人保持距离,就连个姓名也没留下,不过温良倒一点也不为意,一直对这个黑衣女子十分的客气。
“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温良笑眯眯的问道。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姑娘想什么时候离开便什么时候离开,我定然是不会阻拦的,不过我还是要劝姑娘不妨多留几日,外面五灵宗搜捕得正紧,现在姑娘出去,恐怕没办法能离开这里,过几日他们松懈了,我自然会告诉姑娘,到时候姑娘再离去才能一路平安。”
那黑衣女子稍微沉默了一下,便又开口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有我家长辈的亲笔信?”
“呵呵,那封信姑娘就带回去,给你家写信的那位长辈看一看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哦,我这里还有一封信,也要劳烦姑娘代为传递,日后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借助贵门派的。”
那女子接过信,在信封上扫了两眼又捏了捏,便收了起来,接着才有些狐疑的问道:
“你是其他宗门安排在五灵宗的细作?”
“呵呵,没那么简单的,不过我与你们的门派倒是很有几分渊源,可惜后来我出了些事情,与你们断了联系,不然我会劝阻你们这次出手的,与穆阳宗合作不是不可以,但要谨慎,比如这一次穆阳宗的计划就全盘尽墨,损失不小,想来你家长辈也该反思反思的”
“你看上去年岁也不大,怎么说话这样老气横秋的?”
“姑娘就不必费心思在我身上了,你家长辈见了信便都明白,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联手。”
说完,温良站起身来便要向外走。
“等等,”黑衣女子唤住了温良“当时你既在那里,应当也见到我最后中剑,那个刺伤我的家伙,他的名字你可知道?”
“五灵宗木秀峰弟子,李简。”
“李简……”
黑衣女子念叨了一句,眼中的寒芒盛了起来。
……
最终,温良回到了自己日常的石室中,里面已经有一人在等他了。
是刚才在归肃那里除了那赵兄之外的第三人。
“尹兄不信我,刚才自己也看见了,那个受伤躺在那里不能动弹的小子可是穆阳宗归长风的亲侄子,名为归肃,炼气高阶的修为,手段与胆色自然也是上上之选,不然也不能千里迢迢的到这里来!如何?我没有夸口吧,几乎死在那钱潮的手里,如今事情有变,钱潮的事要尹兄回复田家之人,田家若继续想要他的命,那就要再多拿出些诚意来才行!”
那个被称为“尹兄”的人说道:
“就算再是厉害,不过也就一个炼气四层的小家伙而已,温兄当时既然已经答应过,那这小子就是你已经应承田家之事,田家已经将答应温兄的都准备好了,只等那小子的死讯,如今事未做成,反而要田家多拿出些诚意来,未免有些不妥,况且,在下相信,只要温兄出手,举手之间就能让那小子毙命,温兄举手之劳的事情还要我再麻烦一次吗?”
温良听出了这位尹兄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尹兄,咱们还拿那边的受伤的归肃说事,他是归长风的后人,穆阳宗的名门之后,身上自然有一些他们家长辈赐给的东西,这个你总听说过吧,有的能保命,有的能杀人,而那归肃在对付钱潮的时候,这两样东西他都用了,你猜猜,为什么钱潮一直未死呢?”
这尹兄自然是知道一些身世显赫的小家伙身上那些长辈赐予的宝贝是很厉害的,那归肃身份特殊,身上有这东西也是应该,但若是对付钱潮的时候两样东西都用过的话……一来说明那钱潮小子十分厉害,逼得归肃不得不用那宝贝保命;二来……若归肃同样用自家长辈给的东西去杀钱潮的话……钱潮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想不出来,对于钱潮的出身这位尹兄自然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才对温良所言十分的吃惊。
“这怎么可能?”
温良一笑。
“尹兄,归肃那小子还在那边躺着,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看我是不是在诳你,说起来你也总在宗内,不要只顾着修行,有时间也打听打听宗内的事情,答案也就知道了。与那个钱潮一起的还有四个人,他们过从密切,其中有个丫头,叫做汤萍,嗯,就是刚才那归肃说得报仇要杀的那个,汤萍的师父是五灵宗的姑获,她的六爷爷嘛,则是汤伯年,所以她与那归肃的身份差不多,因此这丫头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当时归肃一心要杀了钱潮而不择手段,就是那个汤萍用汤伯年给的东西保住了钱潮一条命的。”
说到这里,温良看了看尹兄的脸色,笑道:
“这钱潮嘛,可比之前那个钱家的人难对付得多,之前那个虽然是尹兄动得手,但是这个钱潮,若尹兄想自己动手的话,一来是不易得手,二来就算得手也必然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汤萍那丫头必然死咬住不放,尹兄从此就在五灵宗不得安宁了,说不定还会连累田家。”
这话听得尹兄心中虽然不悦,倒也听进去了,当初那个钱家的傻子就是他害得,用得手法还有些下作,但毕竟那人未死,不过修行的根本却断了,不得不黯然的返回了钱家,现在想想心里还有一丝的歉疚,不过到底是得了田家的好处,总要忠人之事才行,如今再让他冒险去动手,一则是这温良都对那钱潮有些忌惮,二则是临近筑基的他已经开始爱惜羽毛了,并不想再一脚踏进浑水之中了。
想到这里,尹兄便说道:
“好吧,那我便去回复田家,看看田家人怎么说。”
“尹兄,我与田家之间就是一场交易,若是无利可图,这交易不做也罢,其实我所图谋的事情,田家是知晓的,不过他们胆子太小了,不敢再向前两步,若是尹兄能说动田家多助我几分,我这里也会重谢尹兄的。”
“那个……温兄当时就与田家晓以利害了,田家若不为所动,我自然也没有办法,不过今日此事我必然回复田家,试着说动他们再拿出些诚意来的。”
温良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尹兄,这几日最好不要与外面联系,五灵宗还要再严上一阵,等过了风声在与田家联络吧,免得被人看破。”
“好。”
然后那位尹兄便离开了。
有几位温良的手下目送着那位尹兄离去,其中一人似乎看那尹兄颇为的眼生,便向旁边一人问道:
“燕兄,那个人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被问的人正是燕惊,他抬了抬眼,便随口说道:
“他嘛,叫尹况。”
然后燕惊便站起来,向一边走去,对坐在那里的两个人说道:
“二位,现在请吧。”
温良石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走进去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一个肥胖猥琐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一个黑瘦的妇人。
就在那石室的门被关上之前,燕惊还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二位辛苦了,我这几日有事,怠慢二位了。”
“诶,不辛苦,为温先生做事何言辛苦,嘿嘿!”
是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
终于到了言霜拜师大礼的这一天。
这天钱潮是先来到了李简这里,然后由李简带路,二人一起向木秀峰里面飞去。
拜师大礼是在木秀峰的剑心阁举行,那里算是木秀峰的最高处,也是木秀峰内最壮观的一处楼阁所在,平日里只能远观,非大事不会开放。
所谓大事,比如木秀峰的筑基修士结丹成功,则要在众多木秀峰修士的见证下到这里来给列位剑修祖师们磕头行礼,或者其他大宗门名望威重的剑修长老到访时也会安排到这里观瞻一番,再有就是今天了,言霜拜师大礼。
“那里就是剑心阁了。”
李简用手一指。
钱潮仰头看了看,云雾迷蒙之处,一座高峰隐约可见,显得轮廓颇为粗重,在那山峰最高处隐约可见楼阁飞檐的一角,但却无法识得全貌,正是这种隐约之间偶尔窥得的峥嵘,给这座高峰平添了几分的神秘庄重来,看到此处,钱潮禁不住说道:
“好高啊,好像宗内就数木秀峰的山是最高的。”
“嗯,剑心阁是木秀峰最重要的地方,别看我是木秀峰弟子,可从来也没去过呢,那里平时可是不让靠近的。”
二人是不能直接飞上剑心阁的,依着规矩要在半山腰落下来,然后步行上山,不论身份,皆是如此。
落下处是一宽阔石台,从这里便有青石台阶一级一级的直通剑心阁。
二人正要拾阶而上之时,便听后面有人唤他们。
“李兄,钱小子,等等。”
是汤萍,她与彦煊一起正飘飘落下。
“诶,不是说姑获前辈也被邀请了吗?怎么未见她与你在一起?”
“我师父不愿参加这些事,就派我若氤师姐代她来,若氤师姐来得比我早,应该已经在上面了。”
彦煊第一次来这里,一边惊奇的四处张望一边说道:
“真没想到木秀峰内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走,上去再看,木秀峰可是很有几处景致的,不过都是他们的禁地,今日好机会,上面的景色肯定更好。”
四个人边走边谈边赏美景,待登到最高处时,已经身在云海之上了,这里也是那剑心阁的所在了,身在这里才发现那庄肃威严的剑心阁前面十分的宽阔,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等在那里了。
身份在结丹以上的都有一把椅子坐,筑基还有炼气的修士则只能站着,所有的人都围在这片空地四周,人群的最外围不远处就是茫茫的云海,正中间的场地,铺着一片红毯,一直延伸进剑心阁的正门前,正门前的毯子上放置了一把黑漆大椅,想必拜师之时,那位吕溯阳前辈就要坐在那里了。
汤萍一踏上这里便找到了陆平川,倒不是她眼力好,而是还未登上来时她便听到了康釜前辈那“哈哈”的得意笑声,今天康釜比那个收徒弟的吕溯阳还要高兴,专门拉着自己的徒弟就侍立在自己身边,一边得意洋洋的给陆平川介绍这是哪位前辈那个又是哪位前辈,一边不停的得意吹嘘,把自己的徒弟说得神乎其神,要说陆平川的脸皮肯定不薄,但是在自己师父的吹嘘之下竟然也显露出几分的羞赧之意来。
总算是陆平川听见了汤萍唤他这才看见了几个同伴,便在康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康釜点头之后这才逃也似的就来到了几个同伴的身边。
“陆大哥脸色怎么了?”
“诶,别提了,被我师父当众夸奖也挺难受的。”
“什么时候开始呀?”
“应该快了吧。”
几个人环视四顾,发现在场炼气弟子多为那天夜里参加到对散修争斗中的那些人,许多虽然叫不上名字来,但总归是有些眼熟,那次也算是是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离得近的便纷纷的互相致意。
钱潮在人群中还看见了骆缨、文苑和陆双三位师姐,不知怎的,今日那骆缨和文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让钱潮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等了多久之后,自剑心阁传来一阵悠扬的笛萧之音,初时声音不大,并无人在意,但是忽然间一声锐响,那笛声一下子就剑意纵横得直扫而过斩断了所有人的杂念,将人们的心神全部收拢,然后笛音一落便是如风过竹林般幽长的箫声在人们的四周漂浮不散,接着在如大河般连绵的箫声之中,时不时几声激越清丽的笛声一现即隐,如同突然跃出水面的大鱼一般,银鳞一闪便又不见;又如细风入林,枝叶缝隙中不经意间瞥见的一个杀机凛冽的眼神!接着便是笛箫共鸣,笛声高亢婉转,箫声低沉古拙,但却都能清楚的送到众人的耳中,在各人听来,那笛箫共鸣就如两位剑手对垒一般,一个攻一个守,攻得急、守得稳,攻得如八方急雨,守得如不动磐石,倒也相得益彰,让人听了如痴如醉!最后笛箫渐歇,笛音作雏凤频频回顾之音,箫声则如老凤不舍的呢喃,众人才知这曲子在这拜师大礼上最是合适不过。
一曲终了,人们这才开始赞叹,都知道木秀峰平日里不喜热闹张扬,有事也只以笛萧为乐,现在这乐声一落,自然是拜师大礼要开始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剑心阁的大门开放,那位吕溯阳前辈在一众长老的陪同下从里面走出,而且不知何时,言霜也已经站在了人群正中的红毯上。
今日言霜的衣着与往日里有了不同,不再是她从北地而来时惯常的那一身白色衣裙,已经换成了木秀峰女弟子常穿的青色裙饰,原来一头瀑布般的雪白秀发也绾了发髻用簪子别着,她站在那大椅子之前,恭敬的等候着。
彦煊忽然发现了什么,拉了拉汤萍的衣袖。
“快,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