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扯了同伴的一把,盛伯渊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敷衍地抬了一下手。
赵滟凝依然没有看他们一眼,反而一边指挥景元将锅里的鲫鱼翻遍,一边朝里面倒了一瓢水。
虽然景元天赋很高,但毕竟刚刚学习厨艺,难免有些控制不住火候。
两条巴掌大的鲤鱼,因为粘锅,有些地方已经烧糊了,但有些地方甚至还是生的,鱼都没熟呢,就连形状都不太看得出来了。
往锅里倒入了冷水之后,不但没有之前赵滟凝做的时候香气四溢的情况出现,反而是那股子焦糊的气味散发了出来。
景元尴尬地说:“这鱼……好像被我烧坏了……”
“没事,就糊了一点点而已。”赵滟凝说,“多放一些生姜和野葱,将味道盖下去就行了。”
虽然完全被赵滟凝和景元无视了,邵宇锋依然维持着抱拳拱手的姿势:“赵姑娘,之前多有得罪,我等不敢求姑娘谅解。只要能够让姑娘消气,不要迁怒到我家公子,哪怕姑娘杀了我们二人,我们也绝无怨言。”
“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将别人的命当成草芥,,想杀便杀吗?”赵滟凝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一丝丝的怒气。
其实也没什么好气的。本就不是一路人。
人家可是尊贵的皇子王爷,他们的命自然是跟他们普通人的不一样。你还能要求他们平等对你,一视同仁吗?
在封建社会里说这种话,这不是笑话吗?
但惹不起,她总还是躲得起的吧?
她就不信了,这李弘度真有这么厚的脸皮,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他还能够腆着脸凑上来。
一听这一年这话,李弘度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的这两个护卫是什么样的脾气,他自然是清楚的。
邵宇锋沉稳老道,是个拎得清的。
但盛伯渊不一样,他性格耿直,是个脑筋转不了弯的。
看赵滟凝和景元身上都是一身灰尘,尤其是赵滟凝的衣领口,还有景元的衣袖上带着血,看血迹的颜色,应该是今天的,他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拿剑抵着别人的脖子……这种事情,盛伯渊经常干。
以前,李弘度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于很多软骨头来说,这一招比什么都有用。
但显然,这个赵滟凝不是个软骨头。
其实这一场病,原本就是他有意为之的。
上山之前,他便交代过两个护卫。
只是他原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体素质,怎么着也得冻上好几天才会病倒,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在第一天就倒下了。
盛伯渊应该也是真的着急了,所以才会是了分寸。
因为提前病倒,大乱了他原本的计划,现在这情况,他还真没想好该怎么发展下去。
若是真的因为这事,跟赵滟凝彻底闹僵的话,那他和柏先生这段时间来的谋划,可不就全都白费了?
而且,他已经飞鸽传书给柏先生,让他那边提前行动了,自己这边要是先乱了阵脚,是要出大事的。
他得好好想想,想想怎么修复关系。
赵滟凝这种特立独行的性格,他真的是第一次接触。以前别说没见过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至于赵滟凝这句话……他还是得辩驳一下的。
“赵姑娘这话,便有失公道了。对每个人来说,人命不一定分贵贱,但肯定是有个亲疏之别。”
李弘度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赵滟凝,看到她微微蹙起了眉头,显然是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说道。
“我这两个护卫,是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的,虽然哦我们在名分上是主仆,但在情感上,我们亲如兄弟。赵姑娘,如果我们身份互换,今日病倒的是令弟,姑娘能保证自己不会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可能会伤害到别人的事情来吗?”
赵滟凝冷笑道:“或许你说得不错。不过情急之下才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品性。身边带着这样一个嗜血成性的护卫……李公子,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是要继续深入山林,还是要下山求医,你可以自己做决定。至于我们姐弟,是绝对不会再和你同行。你若非得武力相逼,那我们也只有拼死一搏了。”
李弘度问:“赵姑娘,在下真的只是仰慕姑娘的医术和才华,对姑娘和令弟没有丝毫不轨之心,姑娘真的不能给个机会,让我们彼此多了解一些吗?”
“我对你没兴趣,没有丝毫想了解你的**。”赵滟凝问,“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弘度苦笑,“是在下唐突在先,不怨姑娘对在下有偏见。在下……”
“可以放盐了,先少放一点,要是不够再加。”
“这么多够了吗?”
“嗯……我尝尝看啊!”赵滟凝用勺子舀了点汤尝了尝,摇头,“淡了。而且有点腥。”
李弘度看着那姐弟二人已经在认真讨论做菜的事了,苦笑着摇摇头,收回了后面的话。
景元的这锅鱼汤,没有煮出奶白色的汤汁来,哪怕放了很多的葱姜,也没能将腥味和糊味盖过去。
可以说,这锅汤是彻底失败了。
身为大齐王子,景元也是从小锦衣玉食。虽然他自己不是多挑剔的性格,但从小到大的习惯,还是让他比一般人要讲究许多。
这锅汤对他来说,简直是难以下咽。看着赵滟凝呼哧呼哧大口吞咽的动作,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还记得去年母亲生辰,他也是想着给母亲做一道最爱的家乡美食,让她开心开心,结果很努力了,但是做出来的东西依然不怎么美味。
原本他都打算放弃了,是母亲从宫女那里听说了,亲自去了小厨房,然后将他做的每一道失败的菜品全都给吃了个干净。
说起来,又要到母亲的生辰了,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陪着她一起过……还是算了吧!可能,这并不是母亲期待的。
赵滟凝一连喝了两碗汤,抬头就看到景元正盯着自己,眼眶泛红。但仔细一看,景元似乎看的不是自己,而像是在发呆。
“干嘛呢?”赵滟凝曲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赶紧吃完,我们该出发了。现在天黑得早,最多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就又要找下一个过夜的地方了。”
景元应了一声,仰头就将碗里的鱼汤倒进了嘴里。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得太急了,他竟然被呛到了。
带着腥味的鱼汤,同时从嘴里还有鼻孔中喷了出来,他弓着身子,抓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