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度认输:“行,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赵姑娘见谅。”
赵滟凝却突然正色道:“晋王爷,您堂堂一个王爷,总是对着我乡野丫头低三下四,礼让有加,总让我觉得您别有所图啊!”
她见好就收,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面:“去把那些肉都切成片,放在火上烘烤成肉干吧!你们要是愿意吃的话,也是干粮。不愿意吃的话,等明天上路后分给需要的人,或者是卖了都行。”
李弘度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冲盛伯渊摆手:“去办吧!”
未料,盛伯渊却没有理他。
刚刚才在赵滟凝这里受了气,李弘度正要发火,邵宇锋已经很有眼力见地推了好友一把。
盛伯渊转过头来,神情凝重地冲李弘度说:“公子,有人往这边来了。”
李弘度立马起身:“你去看看。”
盛伯渊答应了一声,一个闪身就出了门。同时,邵宇锋端起旁边的一盆水,就浇在了火堆上,将火给灭了。
三人配合极为默契,颇有种“熟能生巧”的流畅感。
赵滟凝和景元对视了一眼,也退到了角落里的黑暗处,避开了窗外月光能够照到的地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李弘度这么谨慎,但联想到他的身份,赵滟凝总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样子,盛伯渊就回来了:“公子,是一群乞儿。”
“乞儿?”李弘度走到窗户边,朝外面看去,果然看到一群个头不高的小孩结伴朝这边走来。
这一群人,大概有十来个吧,猫着腰鬼鬼祟祟的,难怪刚刚盛伯渊发现他们靠近的时候,会那么紧张。
“不过是群孩子,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听到李弘度这话,赵滟凝也凑了过来,果然看到天井另一头,几个孩子躲在门后探头探脑的。
其中一个格外瘦小的被人推了出来。
那瘦小的孩子,看着跟景元的身板差不多,所以赵滟凝也格外留意。
他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的,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后看,然而在看到同伴们凶恶的表情后,即使很害怕,还是朝着厢房这边走了过来。
赵滟凝有些奇怪。
这些孩子,看上去应该跟杀手之流扯不上边。那他们这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且,他们应该是知道这破庙里有人,所以才会是这般表现。
五个人,五颗脑袋,全都凑到了窗户前,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却一无所知的瘦小男孩。
男孩一路战战兢兢,好不容易走到了厢房外的屋檐下,距离屋里的五人,几乎已经不到一米了。
好不容易慢吞吞地挪到了屋檐下,他吞了口口水,又朝着窗户的方向走过来。
那小孩距离窗户不过两三步的距离,眼见着就要面对面了,五人连忙蹲下身。
那小孩显然很害怕,只踮起脚尖,匆忙朝窗户内瞄了一眼,没看到人影后,便朝着天井另一头挥手。
那群小孩见状,立马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不过,他们也没敢嚷嚷。
领头的是个半大的孩子,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他推开了瘦小男孩,自己也凑到窗户前往里面看。
他看得比瘦小男孩认真多了,但是赵滟凝他们五个,此时就蹲在窗户下面,所谓灯下黑就是这样,靠得近了,他们又屏住了呼吸,所以领头的男孩也没有看到他们。
确定厢房里没有人之后,领头的男孩冲大家说道:“快,快把这头猪抬走了。等他们回来了就麻烦了。”
原来是冲着他们放在门口的野猪来的。
厢房内五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这些孩子,除了领头的那个,其他的看上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有些小的,看着甚至只有六七岁。一个个衣衫褴褛,为了一口吃的,居然敢以身涉险偷东西。
今天要不是他们,换了别人,只怕当场被抓住了,绝对是一场暴打。
待这群小毛贼走出天井后,李弘度冲盛伯渊说道:“你跟过去看看。”
盛伯渊答应了一声,他一身黑衣化身幽灵一般,眨眼间就没入夜色当中,不见了踪影。
邵宇锋将被水浇湿的木材捡到门外,又从厨房抱了一捆干柴回来,重新燃气了火堆。
盛伯渊还没有回来,李弘度闲聊似的冲赵滟凝说:“这群孩子看着挺机灵的啊,赵滟凝不打算将他们带回去?你这又是要养猪,又是要修葺宅院的,应该很缺人手吧?”
赵滟凝白了他一眼:“再怎么缺人手,我也不会引狼入室。我能力有限,能收留几个姑娘,已经是不容易了,你真当我是开孤儿院的?看到个孩子就收回家?”
李弘度说道:“这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不都是孩子?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都是人?天灾不断,大家都不容易。”
“那不一样。”赵滟凝说,“如果是个男的,你没有住处,随便像这样找个破庙、山洞都能凑合。但如果是个女的呢?女人若是敢随便露天席地的睡觉,无论老幼,只怕都会尸骨无存。”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赵滟凝冷笑:“不信是吧?那你现在穿个女装,到外面去晃一圈,然后一个人待在这破庙里,看看有没有人趁夜摸上来。”
李弘度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立马就不说话了。
赵滟凝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别说找个睡的地方不容易,女人要自己找口吃的,同样不容易。你们男人有把子力气,总能想到糊口的办法。大不了,还能上山去当土匪,去抢去偷,烧杀抢掠,别说食物和衣服了,连女人都能抢回来。
“而女人呢?自己开店做生意,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都还会被人戳脊梁骨,说是女人在外抛头露面的有伤风化。要是女人敢去卖力气,或者去找活干,不用说了,要不就是被卖去做丫鬟、做奶娘,要么就什么肮脏龌龊的事都能够遇到。”
李弘度轻咳了一声:“赵姑娘,你这个想法,有点太偏激了吧?这世上的男人,也未必就都是坏的。之后世上的女人,也未必就都是好的。”
“这跟好坏有什么关系?”赵滟凝说,“我身为女人,我同情天底下女人的遭遇,我愤慨我自身遭遇的不公,我有什么错?”
没想到她居然还激动起来了,李弘度连忙举手投降:“是在下失言了,姑娘见谅。但姑娘可想过,女子是不容易,但至少是不用上战场的。”
“男人上战场?那男人生孩子吗?”赵滟凝问,“男人上战场是九死一生,难道女人生孩子不是九死一生吗?”
“……”
李弘度彻底败下阵来。
他就不该主动挑起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