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转眼间已是早上。
行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上学路上,周遭嘲笑、讥讽、戏谑的声音络绎不绝,与惋惜、怜悯的声音争先恐后冠绝于耳。
刘悲无视这些话语,低头前行,看着脚尖扬起的尘埃,企图从这些天来的恍如隔世中找到一丝现实。
“喲,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嘛?咋了,怎么不敢抬头挺胸走路了?”
看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双脚,刘悲抬头瞥了一眼这个向自己搭话的人,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同龄人,看其身上的校服,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也是从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有事嘛。”
被刘悲看了一眼,一时间,此人脑袋放空,早已准备好的找茬话语早就不知抛哪去了。
见他不说话,刘悲便毫不客气地从他身旁越过去,继续低头前行。
看着刘悲佝偻的背影,此人忽然感受到一阵眩晕感涌上大脑,同时胸口也有些发闷,就快要无法呼吸了。
随着脚步趔趄几下,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口鼻,虽然还是头昏眼花,但也清醒了不少,看向刘悲,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一滴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原本挑衅的目光,不自觉转变成了惊恐。
跟刘悲这一对视,他竟然忘记了呼吸!
接下来的路程,既然选择了随波逐流,那也就意味着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出于礼貌,刘悲还是问了他们有什么事。
结果反应与之前那人如出一辙,皆是惊恐不已,甚至最后都开始对刘悲畏惧起来。
这种感觉,他们只有在面对尸体时才有的体会。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学校,刘悲在一群学生的簇拥下进入教室,看到正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看向窗外的林怜云,脚步一顿。
听到背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而且还是往这边走来,看起来来者不善,林怜云慵懒地坐直身体。
看到是刘悲带头走路,先是心中大喜,再然后看到他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以及古井无波的双眸。
心悸传来,不由自主低下了脑袋。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看到林怜云愧疚的样子,刘悲很想这么说,却没有想问的念头。
事情发展成这样,谁也预料不到,即便是他,也只能在命运的冲刷中,做好承受的心理准备。
况且,报警这事是人家的权利,他没有资格阻拦,但…
要是不说的话,那这心底的怨念该如何宣泄?
可要是将自己的不幸怪罪于林怜云,会不会过分了?
刘悲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思绪也如被打乱的毛线球般,混乱不堪。
林怜云低着头,感受着刘悲望来的眼神,此时此刻,她真的无比想站起来说一句:对不起。
可她做不到,这会很丢人的。
被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刘悲不原谅自己,肯定会丢人丢大发的,甚至还连带着证道山颜面受损。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用行动慢慢偿还心中这份愧疚。
驻足片刻,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林怜云,刘悲暗叹一口气。
算了算了,全当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没那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结果代价全让其他无辜的人给承担了,落得这个下场也在所难免。
虽然很反感林怜云对他的所作所为,可一码事归一码事。
不能因为林怜云当时的好心之举无意牵连他,而憎恨林怜云。
真正要憎恨的,是林怜云联合那个老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带走母子俩,从而让他的努力作废,染上了对那母子俩的愧疚,即使有陈老师开导,这份愧疚还是残留在心中挥之不去,无法释怀。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刘悲从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身体倾斜,用手撑住下巴看向窗外,动作行云流水。
还以为离开了这么久,会与自己座位产生距离感,现在看来,只有座位还在愿意包容他,接纳他。
窗外,风景依旧,四季却了了颜色,一切变得开始索然无味,半天未能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