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田无期,却浑然不知道,或者说是不在乎这些事情。他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就是找到李晓月。至于要不要搞事情,搞多大的事情,都不是他关心的。
哪怕对面的是长安城,是皇家!
月落日升,长安城里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最先醒过来的总是泡馍馆子的羊肉和面馆的臊子,伴着浓浓的高汤的咕嘟声,肉香的味道顺着早起的人们洒向了满城,标志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当然,在任何一个时代,能吃得起肉的总是少数。无论是羊肉泡馍还是牛肉面,喜欢在清晨就来上一碗白面加肉的伙食要么是行走天下的商队,要么是有几个闲钱的富户。更多的长安市民和外来的打杂工的苦哈哈们,都是嗅了嗅鼻子,吞了吞口水,或是吃上块硬邦邦的粟米饼子;或是直接喝点井水混个水饱,便开始一天的活计。
“桃记”粮食铺所在的坊区叫做敦化坊,在长安城的东南角。经历了前宋的开明和大元的通达,大新的坊市早已不像唐朝时候被严格划分,坊与坊之间的隔墙早已消失不见。与相邻的曲江坊充满高门大户不同,敦化坊更多住的是贩夫走卒,做小买卖的或者手艺人。
所谓大隐隐于市,讲的就是这样的地方。“桃记”位置在主街的最后一家,谈不上多好,但是倒也清净。旁边是家布庄,主要捣鼓些江南的丝绸,江北的棉布也有一些。老板是个江南人,据说和“桃记”的前任主人还是老乡。
当然了,两千两银子,还能买到三进的小院,也只能在这平民为主的敦化坊了。地段,永远都是用银子砸出来了。
王顺目前是掌柜,管家,小二多种职业一肩挑。其实他的主要活计是照顾一帮老少爷们的生活起居,搞搞后勤工作。但即使如此,他业已把这家粮食铺子的框架搭了起来,甚至都已经做了几笔生意。这也坚定了田无期的某种想法,“桃记”自然应运而生。
田无期捧着一个和他脑袋差不多大饭碗,蹲在屋檐下,努力地扒拉下了最后一口羊汤。他其实不是个馋鬼,没有多大的口舌之欲,饭量也不大。他只是喜欢这种接地气的生活,就像吃羊肉泡馍一定要加点醋和胡椒粉,另外再就上一头大蒜。这是对美食的一种尊重。
因为出身的原因,田无期从来都看不大起什么神仙皇帝。但是他很敬畏自然,敬畏生活。就像他现在,蹲在地上,端着碗喝汤的样子丝毫没有半分的修行高手形象。榜样的力量从来都是无穷的,何况是把田无期当神仙拜着的一众青山郎君们。杨家兄弟他们陪着自家的东主一字排开,一样的海碗,一样的呲溜声。
邹有海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年轻的院主了--不仅仅是他展现出来越来越玄妙的修行和越来越多智近妖的本事。不过,随着和田无期的相处,邹有海觉得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舒服。
或许这就是大兄所说的天命之人吧!有时像春雨润物细无声,有时又像夏雷一震天下惊。自己所学所求,怕就是要靠这个年轻人才能实现吧。
“二狗子,吃饱了没?没吃饱再去吃一碗。”田无期放下自己的碗,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这些金牌红棍们。
“八成饱了,”十五岁的少年诚实地回答道,“就是蒜不太辣。唉,要说这大蒜头,还是咱山东的独头蒜好吃。”
旁边他哥哥杨狗子顺手就给了自己这个二货弟弟脑袋后边一巴掌:“有的你吃就不错了,还要吃独头蒜!”
“我就是觉得还是咱家的蒜好吃嘛。”一米九的身高却配着稚嫩的脸庞,杨二狗小声的嘟囔着,很有喜感。他仰起头看着田无期道:“东主,咱什么时候回家啊?”
听到这句话,其他几个小子也停了下来,有的抬起头,有的竖着耳朵。田无期看了他们一眼,有时候他自己都会忘记,这些上马可以提枪杀贼,下马可以开店销赃的家伙其实还都是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