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毅摇摇头道:“大新朝中的丞相谢伯温足智多谋,平章政事李成山更是老谋深算,不会不算计这些,可不能小看了这些老东西的经验和政治智慧。枢密使常玉亲自出马,北行大都,想必也是做了应对,应当不会给北元这个机会。反过来说,大新朝廷如果不利用这个空档,集边军精锐,以雷霆万钧之势,毕其功于一役,消灭红巾乱军主力,才是浪费天赐良机。否则,一旦北元缓过神来,边军无法移动,坐看红巾乱军坐大,那才是朝廷真正的麻烦呢。”
于牧山冷笑一声道:“这话说的!难不成就大新朝廷里有聪明人?我就不信乱军里边没有能人,看不清楚这点!红巾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割据山河,定然是有大智慧的人在后边谋划,人家能看不出这点来吗?要是我在乱军里边,现在肯定会派人前往北元皇城,说服北元发兵南下,什么‘平分疆土’也好,‘称臣上贡’也罢,都无所谓。只要能说动北元南下,我看大新都不一定熬过今年去!”
孙成毅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于牧山的说法。
于牧山继续说道:“朝廷的禁军这一覆灭,算是把大新的气运败光喽。现在谁都知道大新是外强中干了。接下来别说是江淮行省了,怕是哪里的牛鬼蛇神都要跳出来了。不过也没毛病,纵观中原历史,哪次黄河改道不是要改朝换代的?”
田无期笑着听两人说了半天,才点头道:“嗯,小山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这乱军也有点邪门,一个月的时间就占了江淮不说,还在亳州干死了三个朝廷的天命。这玩意可不好杀,能杀天命的只有天命。乱军里边有大修!”
于牧山和孙成毅对视了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俩人在军事,甚至是政治上的眼光固然不浅,但毕竟不是修行者,对修行了解不多,因此没有什么发言权。
田无期摸了摸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们说,今年的倭寇还会不会来山东?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可是已经在胶莱走了一圈了。”
于牧山闻弦而知雅意,若有所思道:“东主,您的意思是……”
田无期笑笑道:“乱军现在都有套路了,我不信倭寇还比不上这些乱军。前些年倭寇是登陆江浙,去年是来了咱山东,今年呢?会不会倭寇也在观察,甚至也是棋局中的一部分,和乱军,甚至是北元都有了勾连?”
于牧山缓缓点头道:“这是肯定的。说起来,去年倭寇就应该和北元有了联系,否则绝对不会放弃富庶的江南而北上山东。”
孙成毅同意道:“倭寇今年早晚会来,只不过是什么时间,又是在什么地点出现而已。”
田无期带着考校的意味问道:“成毅,牧山,那你们觉得倭寇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又会主攻哪里?”
孙成毅和于牧山对视了一眼,孙成毅开口道:“东主,如今江浙行省还算太平,江南有长江天险,红巾乱军怕是不好渡江。除非红巾南下,否则倭寇应该不会首选江南。”
于牧山接着道:“江淮行省虽然也有海岸线,但是江北贫瘠,没什么好抢,倭寇自然也不会对这里有兴趣。反观我们山东行省,西南鲁地已经被红巾乱军占领,齐地去年又被倭寇打成了筛子,如果倭寇今年卷土再来,山东行省可没有办法再像去年一样,集行省之力聚集军队,驱逐倭寇了。因此,倭寇去年尝到了甜头,今年定然也会把山东行省当成一块肥肉来啃第二次。当然了,我说的这种情形是不算咱们胶莱海军。”
孙成毅点点头道:“咱们战船下水的事做的还算保密,登州卫船厂附近五里之内,早就在去年的时候便被征用,划为禁区,已经没有人居住。战船按您的安排一直在北海训练,一直没有去过东海。理论上倭寇不会知道我们有这么一只船队。”
于牧山道:“东主您以冠军侯提督青州,胶州,莱州之事怕早已是海内皆知。倭人定然也已知晓,何况还有剿灭琅琊王家一事,我们的万户府编制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但,我估计倭人应该不会拿这个当回事。毕竟,谁也不信刚刚成军几个月的军队能有多少战斗力。同样的,他们也不会给我们时间再去训练。因此,最好的袭击时间便是下个月的夏收时节。”
孙成毅又道:“今年天寒,夏收至少会晚大半个月,怕是要到六月中了。不过,看今年这光景,怕也收不到多少粮食了。老天不开眼,老百姓日子难过了。”说到粮食的时候,孙成毅的声音也有些低沉,显然也对此忧心忡忡。
于牧山看着田无期敬佩地道:“现在没人不缺粮,连红巾造反还不是为了口饭吃吗?要不是东主去年神来一笔,弄来了新粮,今年咱们别说招兵买马了,怕是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到底是老天开眼,东主英明啊。”
孙成毅和于牧山这两个人,一个感慨老天不开眼,一个感谢苍天有眼。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出发,看的问题自然不一样。孙成毅稳重大气,走一看三,虽然为自家的蓬勃发展而欣喜,却胸怀天下,愿意为黎民百姓做些事情;于牧山性格偏激,心狠手辣,他恨大新朝廷无能,官吏腐败,巴不得大新完蛋,至于死多少人,他完全不在乎。
不过,有一点却是一致的,他们感激田无期当年的救命之恩,培养之情,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田无期,而不是为了自己。其他的成败得失,不过是无伤大雅的顺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