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他正色对贺奇作个道揖,说道:“小友教训的是,老道方才想的不周详,说话也莽撞了。”然后他又对常遇春和那小公子的尸体各作一揖,竟是十分诚恳承认错误。
贺奇看到船上坐着一个病恹恹的少年,也并未在意。
他将周芷若抱上那船去,又回头抱起昏迷的常遇春。
那少年忽然指着常遇春,惊声道:“呀,这人闭着眼睛,浑身是血,难道死啦?”
贺奇可不会惯着张无忌,骂道:“小毛孩子懂什么,休得胡说!”
那少年缩缩脑袋,不满意这个看似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竟斥责自己,只是看到他浑身是血,不免生怯,别过头去不再看贺奇。
将人挪过来后,贺奇看看原本船上两具尸体,叹一口气,跃过去一脚踏穿船板,然后才跳回去。
望着父亲尸体随小船一起沉入江中,周芷若放声大哭。
贺奇知这小船承载着周芷若童年诸多回忆,对她意义而言紧要无比,是家一般的存在。这时候看到家与家人一起沉没,悲伤之情难以遏制。他也不知如何去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去察看常遇春的伤势。
常遇春虽然昏厥过去,双目却仍紧锁着,似是极为痛苦。贺奇取来一盆水洗去他身上血渍,只草草将外面伤口倒上金疮药处理一下,至于他的内伤却没办法。他大半时间用在读书习字和武功上,对于医道却一窍不通。
张三丰走过来,搭住常遇春脉门,只觉脉跳微弱,再撩开他衣襟一望,只见前胸后背各有一个肿起寸余的掌印,眉头不禁蹙了起来,低吟道:“倒是个好汉子,受这般重伤还能支撑下来。”
贺奇凑过来问道:“可还有的救?”
张三丰摸出两粒丹丸给常遇春服下,然后以内力催化开,又探探他鼻息,才说道:“暂时性命无虞,只是内伤却极难治好,看他造化了。”
贺奇也不在意。有蝶骨医仙在,常遇春自然不会身死。
饭菜摆好后,张三丰让贺奇和周芷若先吃,自己却盛了饭菜先去喂那少年。
周芷若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老道长,他怎么不自己吃?”
张三丰有些黯淡道:“无忌他身中寒毒,未免寒毒扩散,我才封了他穴道。”
周芷若坐到饭桌上,想起昨日都是在船上自家父女两个加上贺奇吃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这会儿父亲却不在了,心下又伤怀,低头抽噎起来。
她无心吃饭,却不想败坏贺奇的心情,见张三丰喂了那少年几口饭,少年便摇头不吃了。她站起身抹抹眼泪,走过去说道:“道长你先吃吧,我来喂这位小公子。”
说着,就伸手去接张三丰手中碗筷。
贺奇已经端起了碗,见周芷若强忍悲伤要喂那少年,想了想,丢下自己的碗,走过去劈手抢过周芷若手中碗筷,说道:“喂个屁,我来,你自去舱外哭个痛快。”
贺奇会喂张无忌吃饭?做梦吧,
张无忌看贺奇目露凶光,忙不迭摇头道:“我饱了,不要吃了!”
贺奇拉过张三丰方才坐的椅子,坐在那无忌身边。
周芷若被抢去碗筷,又不好真听贺奇的话出门去哭,只能怯生生站在贺奇身后。见他当着少年长辈的面全无顾忌,小心扯了扯贺奇的衣衫,并偷偷打量张三丰的神色。
“张无忌,有时候,人吃饭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