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老者已经被贺奇犹如神来之笔所使出的杀招所震惊,接着又因为关心另一个老者的安危而分神,再加上他们更没想到贺奇忽前忽后的神奇招式,同时中招。这二人一起惨呼一声,狂喷出满天的鲜血,身子向后倒去。
此时,失去了贺奇擒龙真气引导的单刀刀尖依着圆弧的曲线滑行到了贺奇的脚边。贺奇此时背对着手舞长矛的老者,感到杀气横溢,知道这位老者手舞长矛,含恨出手,直击自己的脊背。他脚跟一抬,运足了脚力,将划过他脚后跟的单刀刀尖用力踢向那名老者,然后身子飞快地一个飞旋闪到一边。
这枚刀尖快如流星飞逝,闪电间穿过老者的胸膛,钉在他背后的海棠树上,嗡嗡作响。这名老者去势不衰,和飞旋到一旁的贺奇擦肩而过,尸体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正好和另外两个老者并排而卧。
此时院落之中,能够直挺挺站立的,只剩下贺奇和那个白衣老者。
贺奇看着那名自始至终没有和自己交上手的白衣老者,沉声道:“只剩咱们两个,我就用这一双手,会一会名噪天下的七煞掌。”
白衣老者冷然道:“阁下刀法高明,尤其离手刀法,奇幻瑰丽,令人赞叹。如今弃置不用,岂不可惜。”
贺奇笑了笑,道:“彭某凭生与人动手,从不沾他半点便宜。而且,在下深信恩师所授的一套拳法,足以御敌。”
正所谓兵不厌诈,先说用拳法,待会儿便一刀宰了这老家伙。贺奇可不会和一个侵略者客气。
白衣老者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地说:“想不到中原出了如此英雄人物。”他仰望着碧蓝的青天,长叹一声:“苍天啊,你是要我突厥一族从此灭亡吗?”
贺奇看到两行清泪从老者的眼中滑落。
白衣老者重新看着贺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七煞掌的秘诀,我绝不让你得到。”他长叹一声,喃喃地说:“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忽然,白衣老者的右手大了一倍,并渐渐开始变成了紫红色。接着,白衣老者高高扬起手,用力向自己的头颅拍落。
“渣渣,一个侵略者说这么悲情,以为我会同情你吗?”
贺奇
白衣老者的尸体并没有栽倒在地上,仍然直挺挺地挺立在院子正中,他那一双充满悲伤的眼睛中涌出两股碧血。
“谁说突厥族中没有英雄。”贺奇看着白衣老者的尸体,自语道:“但是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啊。”
直到穿过后跨院,走过了内堂的正厅,贺奇的脑中还闪现着突厥老人那双悲伤的眼睛。
“果然,不单单是小日本能够把侵略说的义正辞严。原来,这般无耻的民族天下竟然不止一家。”
就在这时,十几个灰衣汉子从堂内涌了出来,领头的一个大汉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私闯年帮白虎刑堂。还不站住。”
直到此时,贺奇才会过神来,他定睛看了看面前的十几个横眉怒目的江湖豪汉,心中一阵倦怠,朗声道:“青州彭无望,我不想多伤人命,你们快快逃命去吧。”
所有人都惊呆了。
彭无望虽然不情愿,但此时的他的确是声名远扬。
一人一刀挑了蜀山大寨。
这是能够止小儿夜啼的可怕名声。
此时的年帮帮众,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任何变故都会让他们失去方寸。他的突然到来一时之间让所有人都乱了起来,立时有三五个帮众也有样学样地四散奔逃。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溃逃,更没人有兴趣再看彭无望一眼,确定他到底是人是鬼。领头的首领也想要跑,但是刚一展动身形就被贺奇的少林龙爪手抓住了肩头。
“这里是白虎刑堂?”贺奇厉声问道。
“是,是……”这个首领几乎快要瘫倒在地了,他已经完全把贺奇当成了鬼魅。
“红天侠是否囚在这里。”贺奇接着问。
“红老头,是……不不。”这个首领支支吾吾地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最讨厌啰啰唆唆。”贺奇一阵不耐,“你给我如实讲来,若有半句假话,我活吃了你。”
“鬼英雄,饶命,我没有半句假话,红天侠,红天侠的确在这儿。”这个首领一听贺奇的语气,更把他当成了鬼。
“胡说,既然红大侠在这里,你们怎么就留了这几个人看守?”贺奇怒道。
“这,这……”首领牙齿打颤不敢回答。
“还不快说,再不说我……”贺奇做势要打。
这个首领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大声说:“鬼英雄饶命,红老头被宗坛主挑断了手筋脚筋,又被龙坛主用钢锥刺穿了琵琶骨和锁骨,形同废人。如果不是龙坛主用锁穴法制住十八处大穴,他早就自断心脉。所以不用看守。”说完,他胆战心惊地看着贺奇,生怕他一口咬将下来,把自己吞了。
“果然,一个人一旦为恶,那就是没有了半点底限可言。”
“红大侠在哪里?快带我去。”
白虎刑堂阴暗如森罗殿,墙壁因为浓重的潮气而微泛青苔,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行刑用具。一堆炉火微弱地燃烧着,炉火旁边是一排铁架,铁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铁器,铁钩,铁叉,新月弯刀,烙铁,钢针。一条犀牛皮制成的细鞭高高挂在墙上,鞭下是一盆盐水。看着这些可怖又可憎的凶器,贺奇抓起那个首领厉喝道:“你们就这么折磨你们的前帮主,你们还算不算人?”
那个首领吓呆了,颤声道:“鬼英雄饶命,我们也不想的,是龙坛主和宗坛主逼我们做的。”他连滚带爬地来到一间最大的囚室,抖抖索索地打开把门的铁锁,用力将那巨大的铁门打开,然后对贺奇道:“鬼英雄,红帮主就在这里。”
贺奇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进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灰色的人影。这个人如果站直了,身高应该有八尺开外。骨架子奇大,肩膀很宽,两条长腿宛如两条废弃的断木,毫无生气地瘫在地上。他的脸非常瘦削,眼睛深深陷了下去,咋看绝象骷髅。他的长长的手臂被两个铁环悬在高处,骨瘦如柴,皮肤紧紧地绷在骨头上,仿佛根本没有肉在里面。没有人敢相信这就是昔年名震天下的赤焰龙王红天侠。
听到有人进来,龙天侠缓缓抬起头,冷冷一笑,露出一口青白色的牙齿,并不说话。
贺奇长长一叹,说:“红前辈,为了解散年帮,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红天侠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他看了看那个首领,那个首领机灵得很,立刻走上前,麻利地将锁住红天侠的铁环打开,又将锁住红天侠琵琶骨的钢圈解下。
红天侠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又缓缓闭上眼睛。这个首领满头冷汗地来到贺奇面前,不敢说话。
贺奇叹了口气,对他说:“我本该杀了你,念在你只算是个无脑盲从之辈,又没有什么大恶,你走吧。”说完不再看他。这个首领如蒙皇恩大赦,狂喜地连连称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红前辈……”贺奇刚要说话。
红天侠突然说起话来:“你会解穴么?”
贺奇立刻点头,道:“在下这就解开红前辈身上的十八制穴。”红天侠闭上眼睛,又沉默了起来。
贺奇也不多言,食指一伸,沿着手少阳三焦经注入一路真气,这股真气沿着阳池、外关、支沟正、会宗、三阳、四渎长、清冷渊、消泺、天牖、翳风、颅息、角孙、丝竹张、耳门诸穴一路走将下去。
红天侠紧闭的双眼突然张开,满目神光地瞪视着正解穴的贺奇。
此时,贺奇脸色严肃,双手疾点红天侠仁督二脉的大穴,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以及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至中,十二股真气沿着经脉四散开来,势如破竹地将禁制着红天侠的穴位全部解开,清纯的真气在红天侠的体内激荡运转,令他感到十分舒适。
此时,贺奇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一丝青色,接着血色尽褪,仿佛有些劳累。
“这是截脉解穴法!”红天侠深深地看着贺奇,突然张口说道。
贺奇并不意外,只是笑道:“正是,前辈如何得知?”
不需要红天侠回答贺奇早知他是自家的师兄。若非有这样一层关系,他也不会急慌慌的前来营救了。
便宜师兄也是师兄,再加上红思雪的关系,总归是要出手营救的。
红天侠瘦削得不似人形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你说呢,以后不必叫我前辈。”两个本来颇为生疏的人忽然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奋力地摇着。
贺奇激动地一把抱住红天侠,用力晃了晃,道:“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红天侠热切地看着贺奇的脸,兴奋地说:“他老人家好吗?”
贺奇的眼中一热,连连点头:“他老人家好得很,非常的好。”
红天侠深深陷到眼眶中的双目一红,泪水汩汩流下,颤声道:“自从出师之后,我多年寻访,踏遍了五湖四海,仍然找不到他老人家的踪影,你可知道我对他是多么想念。他可是有些年岁了,他仍然在遨游四海么?他的鬓边可多生了些白发?”
贺奇用力摇着头,道:“他老人家精神一年比一年好,头发半白半褐,颇有返老还童的迹象。”
“太好了,太好了!”红天侠激动地四下看着,不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道:“他老人家神仙一般的人物,哪里像我这个不孝子弟般不求长进。我这可问得傻了。”
贺奇道:“师兄,我这就扶你出去,你的女儿就要来接你回去了。”
红天侠一摆手,道:“师弟,不必了,我全身皆残,已经是一个废人,但求一死,别无他望。如今能够从你身上得到师父的消息,已经是意外之喜。”
贺奇急道:“师兄……”
红天侠一摆手,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师弟,我红天侠一生精炼师父所传的少林易筋经内功,积攒足有三十年的功力,如今身当入灭,这些功力我就全部赠与你吧。”
贺奇大喜,急道:“师兄,既然你练的是易筋经,就有转移经脉的能力,这些断了的脚筋,手筋可以凭此接上。”
“那又如何?”红天侠仰天长叹,“龙宗二贼早就有鉴于此,断了我的琵琶骨和锁骨,就算我接回经脉,也是气力行不到四肢,等如内功尽失,形同废人。”他忽然看了贺奇一眼,道:“师弟,我红天侠一生纵横,难道要让我去过那平民百姓的窝囊日子。”
贺奇看了看他,又道:“师兄,你未会武功之时,还不是个普通百姓。现在功夫散去了,也不过再做回平民百姓。这又有什么。现在天下就要太平无事,就算是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也可以安乐度日。若要寻死觅活的,可也太没了志气。”
红天侠看了看自己虚弱无力的身子,道:“师弟,你不是我,怎知我的感受。如果有一天你的武功也尽数失去,你就会体验到我现在生不如死的痛楚。就仿佛万丈深渊失脚,再也没有生趣。”
贺奇来到红天侠身边,道:“我知道师兄的难处,但是你女儿多年未见你,难道你忍心弃她而去。”
红天侠长叹一声,道:“我就是不想她看见这个英雄一世的父亲,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贺奇道:“她想要的不是一个英雄气概的父亲,而只是个父亲而已。只要你活着,就足够了。”
红天侠低头思索了良久,眼中泛起了一丝温柔。
看到红天侠似乎有些被劝服了,贺奇再接再厉:“师兄,来,我扶你出去,你一生都在练武,其实世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比如种花啦,养鱼啦,下棋啦,做菜啦什么的,都很有意思。你师弟我以前都不会武功,一直在青州酒家做厨子,过得也很快乐。你知道啦,做一个成功的厨师,和做一个武林高手一样困难。也需要天分,恒心,勤奋还有耐心。”
红天侠虚弱地靠在贺奇身上,和他一起艰难地走出白虎刑堂,苦笑着说:“师弟,你不是要劝我学做厨师吧?”
贺奇理所当然地说:“有何不可,当然,你现在学是晚了点。做厨师呢,最好就是从八岁开始准备。如果从九岁开始呢,就晚了。不过,过了这个坎儿,九岁开始学做菜,和五十岁开始学做菜并无分别。这么看来,你学得也不算太晚。你可以和我学,我的厨艺勉强算作是天下第一。当初师父收我为徒,就是因为我做的菜太好了,让他忍不住将自己的武功倾囊而授。”
红天侠失笑道:“胡说,师父岂是贪图口腹之欲的酒肉之徒,师弟莫要唬我。”
贺奇立刻指天发誓:“千真万确,师兄若不信,有机会见到师父,可以当面问他。当然啦,师父宛若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你要保养好身子,延年益寿,否则很可能今生都找不到机会见师父,那我说什么,你也只好信了。”
红天侠仰天大笑:“少要看不起我,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我定要见到师父,揭穿你这个小滑头的谎言。”
看到师兄如此振奋,贺奇心中快美难言,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红天侠收住笑声,又道:“师弟,你说师父喜欢吃什么菜色,普通的菜他老人家定不会放在眼里。”
贺奇道:“这个我就要卖个关子,不过师兄你要是拜我为师,我一定倾囊而授。”
龙家庄占地极广,不亏是垄断了江南青楼、赌场的帮派老大。红天侠是被关在后院,而红思雪闯关所在是在前院。
贺奇看了看前院,笑道:“师兄你是虎父无犬女。小红鹰如今正单骑闯关,只怕已进了埋伏圈。”
这一天的天气异常的晴朗。多日云雾缭绕的洞庭湖畔今天风和日丽。但是,整个洞庭湖异常的平静,连鱼跃鸟鸣的声响都罕有听到。似乎这些飞禽走兽,都感到了弥漫在整个巴陵郡的滔天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