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中,官兵的权威丝毫动摇不了母亲的叮嘱,更化解不了父亲的愤怒。
至于紧跟着发展到屠戮那一刻的降临,这个小小的孩子就已经被吓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唯有全身抖抖索索,颤颤巍巍地像个小鹌鹑般瑟缩在这片半人高的草丛之中。
也还好,不论是官兵还是强盗终究存着几分人性,也可能他们此前这种伤天害理事情干的不多,将这些刁民杀干净了后或多或少也都有些许情绪波澜。
骂骂咧咧纷纷大口灌酒压惊之余,竟真就没一个人留意到这块儿不断颤抖的草丛。
也或许有人留意到了,但谁又知道呢。
今夜的杀戮已经够多了,也不知道此番会不会成为这群人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梦魇。
大家为了活命已经不易,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绝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索性就这样子吧。
况且后面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虽然是穷乡僻壤,但这些事赶在夜间总归还是踏实些。倘若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说到底总会让人心中有那么几分害怕畏惧。
王二依旧在那里颤抖着,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官兵和强盗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尸体,而后骂骂咧咧勾肩搭背动身,直接朝自己村子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悲痛,但还没有疯狂。此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绕近路跑回村子报信。
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丝毫力气,腿脚也同隔壁王爷爷的手般颤抖的厉害,哪怕费劲全力也根本挪之不动。
休息了好久而后王二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渐渐恢复知觉,待他再次蹒跚着准备跑动之际,眼前却莫名其妙又闪过刚才那一幕。
此刻,他脑海中闪过的并非是官兵强盗杀人的惨烈样子,反而是那些村民合伙捉住父亲要去送官的情景。
王二自认不是父亲口中的小气坏孩子,所以此刻并没为幸灾乐祸让全村人死于非命的打算。
他只是在担心如果自己真的回去了,毫无保留的向大家说出真话后,那些邻居乡亲们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那些大人们会不会觉着自己是在胡闹,而后被抓住送给那个笑眯眯带头聚拢百姓的差役头子?
即使自己跑得再快,但归根到底不是快马,比之那些差役强盗也快不了多少。此刻一旦回去,怕很可能就是自投罗网,也是再也出不来的下场。
在父亲母亲面前,王二总感觉自己像是个小孩儿。即便随父亲一起去镇上赶集卖货,在外人生客面前他也总习惯躲在父亲身后。
但此刻已经躲无可躲。
父亲的灰在地上躺着,母亲的灰与父亲掺杂。
众所周知,地上的灰庇护不了大活人,即使这个活人是个半大小子也不成。
看看自己已经十三四岁的样子,这岁数在有些地方怕是都已经成亲,没两年就也要做父亲。
他知道在今后的生活中,所有的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所有的苦再也没人帮着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