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伴尽皆被他的许诺所吸引,在大家悉数被他的美梦所诱惑,在四邻一片如海阿谀夸赞中。
我只握佛家经卷,口诵阿弥佛音,面露慈悲不屑。
众人皆醉奈何我不饮、不瘾、不殷。
你此番犹豫,此刻纠结,此时难受,多半是‘心’与‘念’还在搏斗。
你的‘念’已沾染别人的墨漆,认为人世间别人追求的便该是对的,别人努力的便就是好的,别人争抢时就不该袖手怠惰。
你的‘心’却还未沉沦,它还在做最后的防御与抗争。它知道:
你可能仅仅是喜爱安静独处,你可能仅仅是享受花前月下。
你可能只喜爱音律诗歌,你可能只想做个工匠大师,你可能只想捧着书卷感受如梭光阴。
你可能并不需要那么多功名利禄的负累,你可能也不在乎那许多锦衣玉食的体验。
于你而言:
可能一个红颜知己便已胜过佳丽三千,可能一夜捧卷夜读便都胜过声色犬马,可能一人红袖添香便可胜过人间阿谀,可能一位过命兄弟便早胜过酒朋无数,可能一声诚谢便径胜越万千青史,可能一段人生美好便已不羡世间故事。
倘若如此,你却依旧强选那功名、利禄、美色、青史。才真是人云亦云毫无脑子,亦才是被别人‘欺心’,骗得无可救药!
所以,你问‘值得吗?’道不如问俺‘后悔么?’。
你表面问俺,实际倒不若是在拷问自己。
俺不知道如今你后不后悔,却晓得当年那轻狂书生,在初出茅庐人生选择时心想:
这么干,值得!”
都统也未想到这憨人,真还就似和他唠起了家常一般,洋洋洒洒说了好些大道理。
心道:归根到底就是说“不稀罕”嘛!弯弯绕绕扯那么麻烦干甚,更莫名其妙胡猜瞎扯到本官头上。
不过想想也是:
功名好,却也有朝廷官场规矩所累,亦需要如临深渊般战战兢兢小心挤攀,倘若行差站错便是尸骨无存,真就好吗?
利禄好,却也有许多眼红麻烦所扰,亦需要如理乱麻般小心翼翼分配处理,倘若失当露富便是无穷麻烦,真就好吗?
美色好,却也有红颜天命易老所忧,亦需要如顶逆流般不厌其烦解决纠纷,倘若妻妾成群便是更多事情,真就好吗?
青史好,却也有成王败寇更替之患,亦需要如楷似模般自律自束供人指摘,倘若稍有倦怠便是溃于蚁穴,真就好吗?
归根到底世间却哪有什么纯好事物,无外乎因人而异而已,无非是因事定夺罢了。
如此,又有何权力要求别人非得同你一般,去追那功名,去逐那富贵,去贪那美色,去恋那青史。
只因为我忙逐功名,便可以是你棋子任凭摆布?
只也许我苦求富贵,便可以做你工具创造价值?
少开玩笑了!你又不是我亲爹,凭啥“欺心”利用我?
凭啥让我用生命苦熬?凭啥让我为你蹉跎?凭啥让我替你歌功颂德?凭啥我要用一辈子去争你出生时便有的东西?凭啥我离世时却还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凭啥不许我发挥所长,在其余地方将你反超?
都统陷入沉思,似乎书中所言,尽皆是读书人写的。似乎百姓所想,也是那些士绅地主教化。
如此,其中说的、教的,便也该尽皆是他们渴望普及的思想了。
一家之言自难免偏颇,读的久了被看成呆子却还是小事,真若被洗了脑子成人家工具、棋子,却真有些不太划算。
王二看自己乱七八糟胡扯一堆,真还能把这家伙唬住。
于是也自得意,心道:“嘿嘿,你不知道吧,爷爷本来就是山贼,你他儿子才做什么天子密谍呢!
即便是你给个官儿,老子也不做!
谁受得,被兄弟们戳脊梁骨的感觉?
谁弯得下腰板,没脸没皮点头哈腰?
谁不要尊严,却给劳什子上官舔腚?”
也在二人各自乱想时,门外忽有侍卫不顾此前都统禁令排开阻拦,飞奔冲跑进来。
不待依旧沉思的都统发怒,来人便急匆匆抱拳开口:“主公呵!大事不好!!
常保大人他……刚才那边来报,说他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