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听后母问起自己爹爹的事情,不觉有些恍惚,微呆一瞬才喃喃道:“爹爹……他算是个不自量力之人吧!”
乌尤没听到鼓吹夸赞之词,却听和珅说了这么句话儿出口,也惊讶张大小口,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和珅看到她神色后,苦笑自嘲一声,才缓缓开口:“后娘,您也该听过‘智者无忧’这话儿吧!
所谓烦恼,多有能力不足之人,为了写由头要强为力不能及之事。
爹爹有身精湛武艺。听娘说他担当圣上亲卫那阵,从来如鱼得水般潇洒,真可谓意气风发。
可爹爹却不甘如此,他还有匡扶社稷、稳定地方的宏愿。
他见圣上整日操劳忧心,便想为这国家,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事情。
可,爹却没有与胸怀志向匹配的本事,遂只好献祭些东西弥补不足。
其中他投时间、休息、爱好、自由这些进去,身为儿子我无话可说。
可他却依旧贪婪!献祭起来便没了方寸,竟连我一家的幸福团圆,连他的夫妻恩爱,连天伦美满,也一并成为牺牲。
世道残酷,能力卑微,即便这样却依旧远远不够,可他已没了所有,真是献无可献。
以至如今,倒落得遭人毒害,算是个壮志难伸客死异乡的悲剧故事。”
乌尤听这娃娃如此说,不觉一愣,而后急问:“和珅,你父亲明明是生病致死的,你却又为何说他是被人害死?
这话可不好胡说!
这段时间他一步步病重,你我可都看在眼里……”
和珅摆了摆他那小手,说道:“蛛丝马迹,才现实情。
父亲虽极力隐瞒,我却怎会看不出来。
罢了,罢了!我是个不孝的,母亲那的仇,直记到今日却依旧未报。
此刻指天跺地得发誓,反成笑话。
只这事儿,我记着。
只那些人,不会忘。”
乌尤见他不愿多说,又联想到此前,常保一个五大三粗身体康健的军汉,却莫名生病事情,就是一惊。
心道:可别真让这娃娃说对了……
灵堂中,香炉前,和珅却不愿意多提那些腌臜。
只见他费力起身,恭恭敬敬续了香火,才回来跪定开口:“后娘,你莫怪爹爹,他是个用情至深的汉子,与我娘也有‘钟情一生,不离不弃’的誓言。
那庄亲事是陛下赐予,前后却怪不到他的头上。
只连累你跟着,为那些毫无意义的政治,成为棋子筹码。
此后倘遇到合适人选,您就另嫁再婚吧,我绝不阻拦怪罪,想必这也是父亲所期盼看到的。”
言毕,和珅又对常保灵位叩首三下。
乌尤听他说得真诚,下意识想要出言反驳,说些女儿家从一而终为夫受寡的道理。
可张了张嘴,还没有音儿。
想她儿时,也曾梦想过伴草原骏马疾驰,随草原雄鹰高飞。也曾期盼过王子一见倾心,英雄为难相救。
可有一日,她却糊里糊涂嫁到了这家。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出嫁那天多少也怀着些儿期待。本想无论如何这事她也认了,此后定做一个持家有道的贤妻良母。
可现实离奇,却远超她的预料。
嫁过来后,家里没有老人需要赡养孝顺,没有亲戚朋友需要联系走动,甚至连那两个儿子也远在京城常年见不得一面。
即便是逢年过节有幸陪着夫君回家,那俩小子却也同见仇敌一般,总是远远避开,说不上几句话儿。
再说这个常保,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同僚贴切。
怕他每天对那几个属下儿说的话儿,都要比对自己说的多十倍百倍。
这样一个家儿,可算是家吗?
乌尤这一生没做错什么大事,所以便不愿这么草草过去。
和珅也见到后娘的犹豫神情,于是开口道:“后娘,这事儿便定下了,想必父亲也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