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把手一摆道:“哥哥诶,咱粗虽粗,你也莫瞧不起俺。
不留尾巴也不是非得闹出多大动静,更不必血刺呼啦多此一举。
我只叫些身手利索的教众绑走他们,崇文门可有咱们的暗庄,到时候打个招呼混出城外便了。
待走到了荒山野岭,找个人烟罕至之地齐齐活埋便是。”
卖糖葫芦的小贩听到此等骇人之事,似没有丝毫惊讶。只谨慎追问道:“那这家人忽然失踪却要怎说?
倘四邻亲戚报了官去却也有不小麻烦!”
壮汉哈哈一笑道:“哥哥诶,你却不知道了!
那九门提督巡捕营可也有咱们的信众,听说那小子运气,几年前还巧合升任了骑尉。
要说让他颠倒黑白还有些难处,可若打个招呼让他拖延敷衍个人口失踪的无头小案,却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放心便是,哪怕最后出了大事,不还有上头的那些大人给咱们遮掩吗?
倘朝廷真顺藤摸瓜追查清楚,咱兄弟如鱼如海,他却要最先完蛋!”
小贩狠瞪了自己这六弟一眼,却没再多说。
只拂了拂衣袖便扛着所剩不多的糖葫芦扭头叫卖去了。
这壮汉看着三哥走远,忽呲着牙,嘿嘿笑了起来……
屋内,常武已把“银镯”一点点儿刮成了“金镯”,此刻正呆呆看着这平生以来最大的一块儿金子发呆。
宝贝烫手,理当尽快出手。
但他不想出门,此刻就只愿静静坐着,只想慢慢欣赏着。
从小到大,爹爹总在自己面前唠叨常文好话,似自己这个小儿子是被收养的一样。
今天,常武凭借自己的本事,没有靠哥哥,没有问娘亲便径赚了天大的财富。
所以,他想再等等……
等哥哥回来,等晚上一家人齐聚,等今夜好好显显自己的本事。
常文今天很累……
常文今天很高兴。
常文这一阵都很高兴!
只因他要娶亲了!
那女孩……她虽称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却让人看着泛甜,吃了蜜般甜。
先前说媒时远远望她一眼,整个心儿便似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自家爹娘年纪都有些大了……
娘亲自那年火灾,打那次受尽邻里白眼后,自上回担惊受怕后便性情大变。
往日的泼辣、刁蛮、凶悍劲儿却都不知去了哪里,似一夜便换成个吃斋念佛的好人菩萨。
打那日起,她便再没同人起过争执。
就像前阵儿她去买菜,明明付过钱了,可那菜贩却记混,拉扯着硬说她要赖账。
换在往前,怕那买菜摊子被她直接给掀了都不够解恨,多少还得讹去那贩子几钱银子才能解气。
可娘却只笑着作揖,只推说自己老糊涂了,真还就和和气气陪着道歉,给人多付了一遍钱。
事后,那菜贩子发觉不对,追上去便要给她退钱,可娘却笑着摆手走了,没一点儿占理后的恶语报复。
如此,这亲事便真不敢让娘亲去操劳,礼仪重重金钱繁多,别再被人欺负了。
再说,此刻家中也不能离人。
爹爹的腿脚越发不好,有时候捂着胸口喘得厉害……
娘是变得胆小怕事了,但她怕的不是自己的事儿!
娘为什么整日行善、积德、求神、拜佛?
她是舍不得爹爹啊!
也……也舍不得我们兄弟出事。
听娘说,爹常在睡梦中憋得脸色发青捂着胸口,把人吓得要赶快推他醒来。
可一旦醒了却更煎熬,总要被那彻夜疼痛折磨消耗得精疲力尽。
每到此时,娘便静静坐在一旁,一面轻轻帮爹爹按摩伤痛,一面轻轻呢喃着自己也听不懂却可以倒背的佛经,一面避着爹爹偷抹着眼泪。
只有在这个时候,爹爹才能合眼,多少也才能好受一些。
也只有这样,爹才能在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中支撑。
所以,即便再忙也不能让爹出门操劳,即便他硬撑着要去,家中却也没谁会答应。
目前,唯有去李神医那疗养针灸时有翻折腾,街坊之前偶尔还问情况。
可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兄弟两个常年也回不来家。邻里见得少了,关心便也少了。
想想爹爹也真是命苦,他却做错过什么……
快娶个媳妇儿回来吧!家中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