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放弃了,但崤函古道李晔不准备放弃。
掌握这条道路,就等于把朱温主力挡在洛阳,潼关的压力大减。
崤函道在手,陕州就在手。
而陕州不仅是兴唐府的南门,也是关中的门户。
李晔带着大军浩浩荡荡赶到陕州的时候,陕州城血迹犹在,尸臭漫天,荒草之下浮尸遍地,从盔甲上看,都是无人收敛的梁军。
大军行来,野狗秃鹰不避不让,红着眼冲大军狂吠。
南面山头上,还有梁军斥候在巡弋。
战争的阴影从未离去。
李晔叹了口气,令辅军收敛尸骨,这么暴露在城外,若是起了瘟疫,就大事不妙了。
“臣拜见陛下。”周云翼领着野利景荣、折嗣礼、杜晏球、赵扩等一干将领出门迎接。
李晔反而先对他们施了一礼,“若非诸位,洛阳安能攻下?”
谋略不难,难的是执行谋略人。
几人连忙跪拜行礼。
“怎么没见到孟、韩两位将军?”李晔自然不会忘记这两位最大的功臣。
“孟将军大战梁将黄文靖,身披十数创,韩将军亲率一千朔方精骑冲击葛从周,身受重伤,仍在昏迷之中。”
李晔心中“咯噔”一下,韩逊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朔方就不好办了。
还有孟方同,个人武力虽然算不得顶尖,但绝对是一条血性汉子,当日若不是他以火船隔断梁军渡河,李晔的大唐或许都不在了。
“带我去见他们!”
陕州城几经战乱,城内基本没有百姓,彻底成了一座军镇。
伤兵全都安置在城内民房之中。
走在街面上,哀嚎声隐隐约约传来,如同置身鬼蜮。
还有辅军不断用大车载着战死者的尸体来往运送。
陕州一战只持续了一晚,但烈度远超蒲州、洛阳。
攻破洛阳的欣喜,瞬间烟消云散。
无比的惆怅感随着秋风一同渗入李晔的身体,一阵阵阴寒。
李晔检查了一下死者的伤口,多是被长矛贯穿,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基本就是没救了。
孟方同躺在床上,身上包裹的如同粽子,人却是醒的,“末、末将拜见陛下。”
他想起身,却做不到,李晔轻拍他的肩膀,“好生养伤。”
韩逊被安置在另一间房内,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草药味,但躺在床上的韩逊牙关紧咬,面色惨白。
几个大夫正在给他换药,最大的伤口在左肩,身上其他地方七八个伤口,不过好在没有贯穿伤。
“陛下,韩将军失血过多,半年之内,怕是难以恢复。”
“这么严重?”李晔看着须发皆白的大夫。
“这是军中最好的医者。”周云翼道。
以一千骑兵冲击葛从周大阵,不用想就知道当时战况的惨烈。
葛从周本身就是一员悍将,武力不俗。
韩逊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伤兵营也设在附近,战起仓促,河中军盔甲都没换过来,大多穿着皮甲、破损的札甲,有的拿起一根长矛就上了城墙,自然是死伤惨重。
这么多天,能救的差不多都救了。
很多人断手断脚的,眼神绝望。
这世道一旦残疾,不能劳作,就只能等死。
“尔等不负大唐,大唐亦不会负尔等,残者,朝廷养之,每月军俸照旧!”李晔站在伤兵中间大声道。
这些从深山里出来河中军,还不认识李晔。
直到一个受伤的武贲大声喊道“陛下万岁,大唐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