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淮南局势不断在糜烂,但汴梁占据黄河与淮河流域最肥沃的土地。
前两年不仅攻占魏博,还与李存勖分食卢龙,实力有所恢复,就目前而言,对大唐威胁最大的仍是汴梁。
朱温在私生活上混乱,在国事军事上从不糊涂,马殷在南方强势崛起,令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此前他也曾联络过王建,希望暗中结盟,不过王建对争霸天下没有兴趣,一心只想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攻打南诏,也是因为南诏对蜀中的威胁太大。
马殷就成了天然的盟友。
“李存勖占据幽燕,与大梁是生死仇敌,陛下切不可放松河北的戒备。”敬翔提醒道。
天下的态势已经非常明朗,大唐、汴梁、河东、马殷四方绞缠,王建能不能渡过这次危机还是两说,至于东南的钱镠、王审知,也只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岭南刘隐、刘昌鲁、曲承裕,倒是有进取之心,不过实力太弱,对天下格局的影响太小。
“李存勖占卢龙,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契丹人,阿保机颇有雄心壮志,广纳唐人为羽翼,绝不希望一个强大的河东出现在他面前,而且阿保机的使者已经汴京城中。”朱温咳嗽两声,脸上现出一丝病态,忽然长叹一声,“李克用老病,却生了一个好儿子,朕诸子却如豚犬。”
敬翔安慰道“诸皇子忠孝仁爱,大梁自有天命,陛下春秋仍盛,他日提精兵猛将扫平河北即可,李存勖以武功崛起,剽勇好战,若是一战而厥其势,则河东必有内乱。”
“先生所言甚是,不过在此之前,需给唐廷一记重击。”朱温握紧了拳头。
最先发动的是嶲州。
蜀中东西北三面皆有山川河流之险,唯独南面最易进攻。
西北面的横断山脉到此戛然而止,东北乌蒙山望南中而止步,一条金沙江穿过大凉山,从云贵高原流入蜀中。
占据南诏,实则已经对蜀中、交趾形成高屋建瓴之势。
南诏能成为大唐的西南边患,数次攻到成都城下,皆因占据了地利。
大渡水、飞越岭、大凉山组成了一道防御体系,防御的核心便是黎州。
而黎州被老熟人王宗范镇守。
此人算是蜀中为数不多的良将,对唐军战力有深刻体会,黎州周边兴建了诸多堡楼,扼守在各处险要上。
杨崇本数次派出劝降使者,王宗范软硬不吃,对唐军使者以礼相待,也不苛待,问明来意之后,便送还回去。
大渡桥横铁索寒。
五月的春末夏初,堪堪来到汛期,高原上的冰峰融化,为各大河系提供了汹涌的激流。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进攻的好时机,只要唐军被堵在大渡河一个月,关中子弟就会体会到南中燠热以及毒瘴。
唐军沿河下寨,几次小规模的强攻,皆铩羽而归。
杨崇本眉头紧锁,他为西南招讨使,位在诸将之上。
但如果连第一战都这么挫折,何日才能挺进成都?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攻不下此城,只是唐军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若是在此地损耗太大,如何面对马殷?
他才是真正的敌人。
“大渡河险要,王宗范深有将才,我军兵力难以强攻,不如绕到东面乌蒙山,深入西川腹地。”吕师周提议道。
“乌蒙山,山连山山盘山,处处是天险,东爨人深居其中,斥候进去都很少能出来,大军进入,岂不是自寻死路?”杨崇本坐镇嶲州,对周边地形相当了解。
杨师厚道“王建与马殷鏖战资州,离成都一步之遥,我军若是不能先一步进入成都,就会落在人后。”
杨崇本起身,全身盔甲铿锵作响,“王宗范没有扣押我军使者,说明其心并不想与我军对抗,也罢,普通说客不管用,本将亲自走一趟,若能说降此人,我军便能长驱直入。”
吕师周与杨崇本关系不错,忍不住劝阻,“将军身为一军主将,岂能亲自涉险?不如末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