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不用惊讶。或许,那时候遇到的死灵,内里灵魂碎片中存在着某些牵挂,所以没有夺去我的生命,而是静静地待着,直至再次死去。”
“里克先生,你……可真冷静。”我感叹一声。他的叙说轻描淡写,表情也很淡然,明明从内容上来推测,似乎暗藏着某些可能为悲剧的隐情……
这么说来,遇到这种人类形态的死灵并存活下来的人,并不是只有里克一人。
还有……蕾雅。我想到她曾说过的经历,那恐怕也是悲剧,哎。
“难道说,如果是人类形态的死灵……也许还保留着某种理性?里克先生,是这个意思吗?”我小心地问。
“那可不一定。也许当时只是受到了某种祝福。所以,如此苟活于世二十年,真是心满意足了。”他回答我:“你可知道,多少宗教圣典中的记载,以及民间传说中的真正死灵,实际上是以人类外形为主?那才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些……我只知道死灵这个传说中经常出现的可怖名词。”我又被他吓了一跳,因为自己确实不知道古籍里的死灵本质。但那些记载大概也只是记录者的夸大其词吧?
“但是,如果人类的遗体都能作为某种容器,那假如能注入的特殊物质,就算是你所谓的某形态的能量,再加上完整的灵魂……”我想到另外匪夷所思的事情:“岂不是可以……复活死人?”
说出这话后,我感觉全身竟然一阵冷颤。
天,我怎么会想到如此恐怖的事情……简直比死灵更加耸人听闻,而且对面的听者又是一个邪教徒!
“呵……这可是数千年来无数凡人的妄想,从帝王、权贵到平民……无限复活,永恒生命……啧啧。”他竟然出乎意料地给出理性回答,接着又说“也许只有圣明才能做到。保存并转移一个完整的灵魂,得付出多大的代价?真是无法想象。”
“实际上,在数千年的历史上,从远古到现代……妄图复制神迹、创造无限生命的狂人何其多?”里克接着说:“可惜,最终的‘成品’,就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再生’寿命堪比蜉蝣的怪物,死灵。”
“……!”我意识到他似乎在暗示某些可怕的事情,呆了片刻后就马上追问:“你是说,除了圣明教……也有人或组织在研究并‘制造’死灵?”
“呵……也许有些死灵只是某类人追求永恒生命、妄图比肩神迹的副产品。”里克说。
“……真是恶心。”我脑袋一时变得空白,却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好一会后,我才重新看向里克:“那么,这个时代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狂人在制造死灵,除了圣明教?”
记得里克之前说过,并非只有圣明教掌握唤醒死灵的手段或工具。
“也许有,但目的肯定不一样。虔诚的教徒敬畏圣明,甘愿付出生命进入圣境。”里克说:“而有的人却是在行渎神之实……他们实际上并不信仰唯一真神。”
“那么……圣明教的极端教徒在自杀式制造死灵时,是否用了某种他人提供的工具?!如果明早对方可能在利用自己,也无所谓吗?”我再次想起那几件血案中,近似于“精准”的杀人数量。
“如果……对。只是如果。毕竟,执行者的事情,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里克也强调着可能性,接着说:“即便是利用也无所谓。因为,虔诚的教徒的宿命,终将进入圣境接受圣明的裁决,早或晚,生或死,又何妨?”
“但这位圣明是冷酷无情的真神……而圣境也只是冰冷的混沌世界,对吧?”我始终不明白那些狂热教徒信仰如此神明的意义。
“因为无情,所以公平。冰冷的世界只有绝对公平到冷酷的交换法则。”里克回答:“我们畏惧并敬爱这样的圣明。唯有自有之物方能交换。一克灵魂就只能交换一克希望,这样才能维持宇宙间的终极平衡……不对吗?”
“也许对吧。”我有点无法反驳,只能感慨一声:“只是希望能多哪怕一点仁慈……就如光明慈爱的圣主。”
其实,我心里还想说的是,倘若他们信仰的圣明能多点仁慈,也许教徒们就不至于如此极端和疯狂。
不过谁知道呢?如里克所说,就是圣神教和圣主教也有少数的极端教派存在。
“仁慈,多么美好的词语。”里克笑了一下,说:“确实,就私心来说,每个教徒都希望得到来自圣明的祝福、眷顾与仁慈。就算知道,哪怕多一点超过法则的恩赐,也可能造成某种意想不到的平衡崩塌。”
“不过,今晚真是愉快的交流。既然刚好讲到这点上,能否再问你几个问题?”里克看着我说。
“里克先生,你还想了解什么?”我回应一句。到这一刻,我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厌恶……但是,对于他的问题,我还是会下意识地警惕。
“还是之前的某个问题。当时在月铃镇郊外,你,和另外一位男孩,遭遇死灵袭击后还能幸存……”他问:“你现在还认为,这是神迹吗?”
“……”我犹豫过后,仍点了下头:“是吧。”
“包括,‘杀死’那些怪物?”他接着问。
“……”我偷偷呼了口气,回答:“神迹就是无法解释的奇迹……对吧?”
“换个说法吧。”他继续问:“假如真被死灵袭击过,伤口是否出现迅速扩散的黑斑?就像那些遇害者全身发黑的遗体”
“……”我看向他,迟疑了一会才回答:“是的。”
“对付这种可能致命的黑斑……你当时是如何消融它们的?”他继续问。
话说,我感觉他的问题好像还挺多的。但考虑到刚才我也问了他不少事,出于“公平交换”原则,我还是决定回答他……虽然答案也像他经常含糊其辞那样。
“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反正黑斑最后都消退了。也许,还是奇迹吧。”我确实也不清楚深层机理,所以也不算骗他。
“真好,被祝福之人的奇迹。”他感慨一句后,又问:“那么,你愿意为陌生人展现一次奇迹吗?”
“什么……?”我奇怪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看。”他接着就拉起左手的袖子,将左小臂伸向我这边。
“咦……”我顿时睁大了双眼:这是……?!
只见他的左手腕位置,肤色也缠绕着一团漆黑!
就像是当时初见妮卡时的样子,感染冻灼毒素后的病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