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晴明痛苦地抱着脑袋,声音有些发颤,这些旧日里沉痛的回忆令他几欲疯狂;“打不过的,赶紧跑吧!我瘫倒在神庙的废墟里,脑海中一直有一道声音诱惑我逃离,那只血裔太强了,我好怕,我那时候才十五岁,我不想死啊。”
晴明猛搓了几下脸颊,将快要抑制不住流出的泪水拭干,颤抖的声音已经升级成哽咽;“千裕的惨叫惊醒了我,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在我瑟瑟发抖的时候千裕还在和血裔浴血奋战,我鼓起勇气冲了出去,却发现千裕正被那只血裔掐住脖子,他的武器被打飞掉在地上,脸颊因为充血变成紫青色,那只血裔像屠夫拎着鸭鹅一样将他高高举起,耀武扬威地挥舞了几下硕大的船锚向我示威,口中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嘶吼,音波将我的战衣吹得猎猎作响。
千裕吐出一大片血雾用仅剩的力气大喊让我快跑,那血雾如瀑布一般飘散开来,殷红的血倒映在我的瞳孔里,千裕往后无助的地耷拉着脑袋,我失去了一位挚友。
我本来想去救他的,但是腿脚却开始发抖不听使唤,我发誓我真的是想去救他的啊,我发誓我没有想放弃他、丢下他不管,我真的想救他,那个被抓住的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为什么就没人愿意相信呢,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你一定要信我,相信我!”上杉晴明转身揪住罗素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对他吼道,唾沫星溅了罗素一脸。
罗素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并没有嫌弃推开晴明而是眼神坦荡盯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你,你不会是那种会抛弃朋友的人,只是敌人太强大你来不及阻止罢了,我想你一定痛苦极了,对吧?”
“我跑掉了,连千裕的遗体都没有顾得上,椎名说得没错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懦夫、逃兵,我这样的人却活了下来,该死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辈子都生活在自责与愧疚当中。”上杉晴明忽然抬起头眼神中流出异样的光芒,就像是遇上海难的水手看到天边驶来一艘搜救船一样,他茫然无措地退后两步跌坐在沙滩上;“你,你,你说什么,你相信我?”
“是的,我信你。”罗素掷地有声,晴明泣不成声,泪水、鼻涕混合着海水流了下来,狼狈极了。有意思的是,当你目睹一个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你会产生出一股怜悯的情绪,心想也许她正在经历什么艰难的事情吧;而当一个男人到了伤心处时,你甚至没有直视他的勇气,这太沉重,罗素转移视线不再盯着晴明。
很难想象,沉稳坚定的费兹捷勒教授青春时期居然背负着这样的悲痛,他无助怯懦,不被认可,被朋友排挤在人群之外,罗素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将这家伙塑造成两百年后那个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费兹捷勒呢?
“我就是那时候染上的晕血症,千裕死前的情景一直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这梦魇折磨着我让我痛不欲生。”
“原来这才是你晕血的原因。”罗素恍然大悟;“每天都活在自责和愧疚中,你不累吗?或许你应该尝试放下负担,奔向新生命,对了那只血裔最后怎么样了,被上面派人清除了吗?”
“没有,等我带人重返现场的时候,它已经跑了,再也没露过面,这几年我一直在寻找这只怪物,但全无音讯,杀了它才能解开我的心结。因为仇恨,我将太多东西拒之门外。”上杉晴明转头看向罗素,见他正在拨弄一只被搁浅的小黑鲷鱼。
“为什么你每天都能活得这么自信满满、这么没心没肺?”
“有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罗素捏着小黑鲷鱼的鱼尾冲晴明晃荡了几下,瞧这小别致还挺东西。
上杉晴明撇了撇嘴;“比如说现在,你的朋友悲痛欲绝,而你却在逗鱼玩。”
罗素将鱼弹回大海;“瞧瞧你都不叽叽喳喳叫了,小麻雀,这说明我的开导是很有效果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或许是我从来都不那么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吧。”罗素迟疑了一下。
晴明自嘲地笑了笑;“你当然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你罗素到哪里都是那一小撮最耀眼的家伙,没人会轻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