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几句对话之后,他已经把苏越这个年轻人,放到了跟自己同等地位的位置,没有任何轻视。
“尤利西斯先生这么急于回补,应该是发现了能够影响市场价格变动的,极为重大利空吧?”苏越微笑地继续说道,“你们这么急于出场,市场的大规模投资者们,虽然一时猜不透,但过个一天、半天的,肯定能够弄清楚原因。”
“到时候,利空公开化,那就是比谁跑得快了。”
“你们巴克莱银行这么大的多头持仓头寸,我想在全面崩盘之际,应该跑不过别人吧?”
“到时候被无奈锁在场内,面临的,恐怕就只有是爆仓的结局了。”
“我来找尤利西斯先生,是希望你能减缓出场步伐,咱们一块继续锁住市场的重大利空消息,延缓一下利空爆发的时间。”
“你”尤利西斯楞了楞,说道,“没道理啊,你们华资不早就已经在空头位置上,布置完成了吗?等的就是市场暴跌,获取暴利,这一会,怎么又想延缓利空爆发时间,给多头更多的反应空间呢?”
“因为我想要对付的主要目标对手,还没有完全入场。”苏越微笑地道,“尤利西斯先生的提前回补,会打乱我的计划。”
“你的主要目标对手?”尤利西斯突然感觉到背心一股凉意窜起。
苏越点了点头,见尤利西斯眉头紧皱,笑道:“尤利西斯先生放心,我说的主要目标对手,不是你们,不然的话我知道你们是市场的最大多头,早就把‘次贷’的危机核弹引爆,让你们没有任何出场机会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北岩银行内部出现了严重危机,知道了市场房贷的违约率,正在急速上升,呈现大规模爆发的趋势?”尤利西斯惊愕了一阵,想起华资进入伦敦的一系列动作,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道,“也难怪,你们若不知道,也不敢用几百亿、上千亿华币的资金,在这里豪赌了。”
“不是我们早知道,是你们忽略了这个问题而已。”
苏越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们巴克莱银行的主要业务偏向,是零售、信用卡、批发、投资、财富管理和资管业务,不在抵押贷款上,加上伦敦一片歌舞升平,繁华景象不减,你们忽略,也很正常。”
“其实经济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下行了。”
“然而你们西方人,躺在用资本收割发展中国家的金山上,嗅觉已经变得迟钝了,没有及时发现相关的问题,反而继续鼓吹金融市场的泡沫,将危机深入、扩大化。”
“从事房屋抵押贷款,或者说企业资产抵押、大规模次级贷款的银行和各大金融机构们,面对着危机,也没有引起警觉和重视,一直想的是如何抢占市场,扩大规模,增加杠杆,尽快地流转资金。”
“于是,这才导致了危机的进一步深化。”
“导致了危机通过下行的房地产、濒临破产的企业和各类次级贷款,通过衍生债券、债券期货、投资基金等各类金融衍生品,放大到整个金融市场。”
“如今,危机的爆发,已经不可避免。”
“我想此时此刻,像北岩银行、nbs银行、bg银行的资金链,已经被恶化的房贷违约和企业次贷违约效应,绷到了极致,只需一点小火星,就会断裂。”
“他们不敢将危机披露出来,反而会想尽办法的遮掩,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筹措资金,以应对后续更大的违约潮和风险。”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下个月就是圣诞节了,工厂会停工放假,居民的收入,在假期里,会进一步降低,也就意味着房价下行周期中,更多的人,会抛弃房产,不再履约,房贷的集中违约潮,会在这一个多月中,全面爆发,谁也挡不住。”
“危机,在这场违约潮中,也会通过杠杆效应,全面传导到整个金融市场。”
“这是我们华资做空伦敦的基础面所在,当然也是你们借用杠杆,通过‘资产证券化’这个新物种,自己搞出来的危机。”
“我们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现下,关于各大金融机构一直遮掩的市场真实数据,我们已经完全掌握,随时可以展露在市场上,引爆这颗‘次贷’核弹。”
“尤利西斯先生,以及你身后的巴克莱银行,已经深陷其中。”
“要想抽身,你除了跟我们华资合作,别无选择,毕竟我若将刚刚我跟你说的这些利空,通过一份又一份的数据报告,即时公布在金融时报上,恐怕你们巴克莱银行,所有在金融市场上的多头头寸,都将飞灰湮灭。”
“到得那时,亏损几十亿、上百亿英镑是轻的。”
“巴克莱银行被逼得破产清算,也不是不可能。”
尤利西斯听着苏越的讲述,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正如苏越所言,他们巴克莱银行,虽然不涉及次贷、房贷等业务,但手里关于这些资产衍生证券的持仓,实在太多了,一旦危机全面爆发。
他们遭受的冲击和损失。
不会比北岩银行、nbs银行、bg银行等以房贷、企业资产抵押贷款为主的银行小。
“苏先生,若按你说的,我们巴克莱银行暂时减缓出场步伐,帮你进一步引诱对手,恐怕也不见得就能全身而退吧?”尤利西斯说道,“就像你说的,纸终究包不住火,显现出来的危机,终会爆发的。”
“虽不能全身而退,但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不是?”苏越微笑地道。
“在危机核心的金融机构们,隐瞒危机,尽力筹资还来不及,不会主动披露这些利空消息的,只要市场不急速暴跌,伦敦这些已经陷入逼空行情之中,做着财富大梦的投资者和金融机构们,是很难看到伦敦这座城市之外的惨况的,也很难相信金融风暴的来临。”
“只要时间往后推移,你们就能利用富余资金,尽全力回补空头持仓单子,这对你们是有莫大好处的。”
尤利西斯沉默良久,知道此刻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并无选择的权力。
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听说你们跟德国安联保险,安联资管,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是吗?”苏越见他答应,心里很高兴,微笑间,又问道。
尤利西斯不知苏越为何突然间,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楞了楞,说道:“确有良好的合作关系。”
“那不妨将你们不能出场的多头持仓,以及326、413、419这三支债券相关合约,集中转让给他们。”苏越说道,“听说安联资本旗下的‘太平洋资管’和‘奥兰资本’,以及其本部,都想参与这一次的逼空行情,但一直都苦于筹码不足。”
“苏先生,你这是”
尤利西斯突然脸色大变,站了起来,心里涌起滔天巨浪。
苏越对于尤利西斯的变脸,毫无所动,端起桌上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我们华国,有个词,叫‘祸水东引’,我希望尤利西斯先生,能好好领悟一下,我说过我们的对手,不是你们巴克莱银行。”
“但若你们非要当这个对手,替你们合作伙伴挨刀,那我也是很乐意在伦敦金融市场上,击溃你们,看着你们破产的。”
“你”
尤利西斯瞪着苏越,只觉心底一股恐惧,骤然涌了上来。
苏越笑了笑,也站起身,继续说道:“尤利西斯先生,希望我们能有一个良好的合作,我会给你12个小时的时间,事情办成之后,你给我电话,同时也请替我向弗林斯行长问好,就说下次我会亲自拜访他的。”
说完,苏越领着马福军和叶梦茹离去。
临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苏越顿了顿,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咖啡很好喝,希望下一次,我们还有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机会’,让尤利西斯更加感觉到了那种居高临下的逼迫和压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