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开口哄道:“我知道,我骗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好?”欲擒故纵,层层递进,这些驭人之术用在顾大少爷身上都嫌有点浪费了。
顾大少爷犹豫了一下,然后傲娇道:“不好!”
这个反应本就在陆挽的意料之中。陆挽又说道:“那我回头跟令尊说,让他放你出去读书。就当我赔罪了,可好?”
顾少爷又一屁股从桌子上蹿下来,大喜过望道:“真的?你敢保证我爹能答应吗?”
这小子太好应付了。陆挽懒得说话,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挽以实际行动展示了道歉的诚意,顾大少爷肯定会借坡下驴。其实顾大少爷又不是傻子,他也知道陆挽所作所为都是为自己好,只不过是有点气不顺而已。
顾大少爷一高兴就得意忘形,他随手抓向桌上的虾干。
陆挽一把攥住顾大少爷的手腕,道:“一个一个拿。”
“哼!什么稀罕东西,这么小气?”顾大少爷脸上表示不屑,手还是规规矩矩捏了一个虾干塞进嘴里。
“呸,怎么这么腥啊?”顾大少爷刚咀嚼了一口便把虾干吐到地上。
顾家什么条件?这种乡间小吃怎么可能对顾大少爷的口味。
这些虾干父母可能一个都舍不得吃,好不容易攒了一袋,让自己全部带了出来,眼看着被顾大少爷糟践,陆挽既心痛又生气。他说道:“你要是再不离开,我立刻收回刚才的承诺。”
陆挽的表情绝对不是在开玩笑,顾大少爷毫不犹豫的认怂了。
在家里面天天被西席先生盯死,想放个屁都要等先生走开,这日子过的和监狱里的囚犯有啥区别?不,还是有区别的!囚犯不用天天挨板子啊。对顾大少来说,出府读书那等于刑满释放啊!和香甜的自由相比,面子算个屁啊。
顾大少爷蹦蹦跳跳的跑了,临出门前兀自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你要说话算数,算数,算数哦。”
陆挽没好气的回了两个字:“算数!”
顾大少爷屁颠屁颠跑了。陆挽起身去捡那块被顾大少爷吐在地上的虾干。
陆挽低头弯腰的功夫,门前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用看,陆挽已经猜到是何人,甚至猜到来人的用意。
陆挽直起身,向来人行了个礼,然后转身把顾大少吐出的虾干放进书案边的渣斗里面。
顾大小姐还完礼后,道歉道:“舍弟鲁莽,陆兄见谅!”
陆挽道:“少年心性,本该如此。”
顾琰笑道:“陆兄也没比舍弟年长几岁。”
顾大小姐说的没毛病啊!陆挽无言以对。
顾琰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陆兄可否告知,兄因何而少年老成?”
因为什么?陆挽以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顾琰问起来,他才开始回想自己为何会长成今天这种性格。他家乃是外乡流落之户,常被乡邻欺辱,所以才导致他自幼孤僻的性格。等到跟随先生之后,所学尽是律法算术等枯奥深邃之道,耳闻尽是朝堂江湖的险诡之术。除了先生,再无一人可以交流。久而久之,就养成现在的性格。
这个问题很复杂,该怎么和顾小姐解释呢?陆挽颇为为难。
陆挽不答,顾琰趁势道:“其实舍弟心地纯良,只是过往染了些许恶习,陆兄为何不能以朋友视之?”
顾琰见弟弟饭都没吃完,便匆匆过来找陆挽,她担心弟弟莽撞,会得罪陆挽,所以才跟了过来。跟来之后,她在门外听见弟弟像傻子一样被陆挽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又颇不甘心。
父亲之所以要结交陆挽,都是为家族的未来。但是,顾家明显无力约束陆挽,若再不能和他形成亲近的关系,这种人怎敢放心使用?
顾琰一句话带着小心思,反倒让陆挽释然。他就是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陆挽微笑反击道:“以姑娘所见,何为朋友?”
顾琰道:“《周易正义》有云,同门曰朋,同志曰友。不知陆兄可有高见?”
陆挽不屑道:“儒教之言而已。既见君子,锡我百朋。两系为朋,意指同行、相伴,未必一定要是同门。
友的要求更高。同志未必为友。宋时王相公和司马相公,前朝高相公和张相公,志相同,但是意见相左,最终分道扬镳,各怀怨恨,这能算是友么?
伍子胥与申包胥志不相同,行也不同,你能说他们不是朋友么?
友贵知心,所以人世间求一友而难得。不知道顾小姐以为我说的是与不是?”
顾小姐以儒家经典来回答陆挽的问题,被陆挽随便用几个反例就驳的千疮百孔。纵使心中不甘,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