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粮行、粮库两位掌柜先站起来应到,紧跟着又站起来了十几位各商号的账房先生。
陆挽高声问道:“我刚才所报价格可有不实?所算账目可有错误?”
两位掌柜当先说道:“陆先生所报价格丝毫不差。”各位账房先生们也纷纷保证陆挽所算的账目清清楚楚没有问题。
在场的雇工们都不傻,如果按照陆挽所说,那顾家粮行粮仓卖米还要亏钱,这不合理啊!
大家都满头雾水,陆挽趁机吩咐顾家带来的家丁道:“后面还有很多帐要算,去给各位掌柜和账房取算盘来。”
家丁去取算盘,台子底下的雇工们还迷迷糊糊在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
顾大少爷抽空问父亲道:“爹,按照他这么算,那我家不是在做亏本生意么?”
亏本么?亏本是不可能亏本的。不过粮食生意这一块的盈利方法有点复杂,只有这行里的老掌柜能摸到其中诀窍。
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顾老爷便对儿子说:“你先仔细听着,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回头跟你慢慢解释。”
这时候,前排一位身穿长衫的老先生站起来拱手道:“陆掌柜,你刚才所言有失偏颇。杨大郎平日并非只扛稻米,他若扛的是浮梁来的瓷器又该怎么计算?”
陆挽亦拱手问道:“老先生怎么称呼,在哪间店铺就职?”
老先生回道:“老朽姓徐草字澄涛,现任顾氏书肆掌柜。”
徐老先生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他没什么门路,为了养家糊口,在顾家书行从刻板校对开始做起,做了十来年才升到掌柜。顾家薪酬给的丰厚,徐老先生本人倒是衣食无忧。但是这些日子架不住熟人朋友央求,权且充当雇工们的代言人。
问明身份后,陆挽答道:“请问徐掌柜,同样大小的一只碗,浮梁青花、五彩以及我浙江龙泉青瓷,价格相同不相同?”
徐掌柜道:“那自然不同。五彩瓷工艺复杂制作精良,价格自然远高于青花。我浙江龙泉青瓷因战乱工艺失传,质量已大不如前朝,价格比浮梁青花又要低很多。”
陆挽追问道:“为何同样大小的一只碗价格会有差异?这只碗会不会因为有人把它从船上搬下来价格抖增?”
徐掌柜语塞:“这。。。”
陆挽自答道:“这只碗之所以价格有差异,是因为货物与货物之间本身的价值不同,而不是因为别人搬运了它。一捆青花碗卖二十两银子,从船上搬进仓库后成本只增加了一文运费,一捆五彩碗卖五十两银子,运下来后也只增加了一文运费。难道徐掌柜认为,杨大哥搬运青花碗和五彩碗的工钱应该不同么?”
这个道理太明显了,徐掌柜哑口无言。不但徐掌柜哑口无言,在场的人只要讲道理的都无法反驳。
陆挽继续道:“徐掌柜是书肆掌柜,应该知道去年总共卖出多少本书,盈利多少,所有人工薪水支出多少,纸张、墨汁、刻板、铅字成本是多少么?”
徐掌柜道:“抱歉,来时并未想到东家要问这些,没带账本。你且稍等,我让人回去取?”
陆挽道:“不用了,我这边有。我这边不但有书肆账目,还有印坊账目。下面我来报数,请各位先生替计算。”
在场二十多把算盘同时归位,清脆整齐的算盘珠声让人心头一震。
见各掌柜账房都准备好后,陆挽开始报账目:“去年顾氏书肆共售书5328本,其中《四书章句集注》1065部,单价9两4;《易经》朱子本义232本,单价2两5;《尚书》蔡氏注疏254本,单价2两5;《诗经》朱子集传263本,单价2两2。。。
《封神演义》238部,单价2两;《西游记》213部,单价2两;《大唐西域记》134部,单价2两,《新编亊文类聚翰墨大全》57本,单价1两。。。《月露音》9本,单价1钱。”
等报完之后,陆挽问道:“各位先生算清了总共收入多少,有多少部书?”
各掌柜账房给出了一个相同的答案:去年顾家书肆总共收入17537两6分纹银,总共有82部书籍。
等算账的掌柜账房记下数字后,陆挽继续报书肆印坊的开支道:“书肆印坊开支如下,请各位记清。印坊谢掌柜全年薪酬240两;书肆徐掌柜全年薪酬180两;刻工10人,全年薪酬600两;外出刻版费用1640两。。。全年用纸264400张,总价1586.4两;油墨15大缸,总价750两。。。最后,扫帚五把,总价5分。请各位先生报一下印坊书肆全年开支。”
各掌柜账房又算出了一个相同的答案:纹银7497两2分!
收支相减,大概相差一万多两白银。书肆印坊的雇工们沸腾了,他们平日也想不到卖书能赚这么多钱。其他工坊店铺的雇工心里则是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