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衡道:“修微何必自谦?大家名动吴越,连仲醇、玄宰二公都赞你诗如珠玉,秀出仙班。怎么当不得令官?”
推辞不过是客气。主人家请艺伎本就是为了让酒宴气氛更加活跃,酒席间的小游戏是艺伎们从小训练的科目。
王微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诸位公子都是龙门中人,来年必登黄榜,咱们以四书五经为令如何?”
诸人同意后,王微吩咐仆人拿来一个花梨木盘,盘上放着一只彩绘泥偶,泥偶下部圆圆的像个不倒翁。王微又说道:“依次行令太过枯燥,不如来拧酒令。咱们就用书经连枝令,要求上句末字与下句尾字连起来必须是个地名,答不上来的罚酒一杯。我是令官,先领一杯。”
王微倒也豪爽,仰头饮尽一杯,然后旋转一下泥偶。泥偶越转越倾斜,直至倒在木盘上停了下来。好巧不巧,泥偶的头部正向着陆挽。
王微笑道:“哎呀,陆公子开得头彩了。那由你开始吧。”
说啥?四书五经的原文陆挽根本就记不住几句,更别提什么上下连枝了。
不会!咋办?喝酒呗。陆挽啥都不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刚开始就认输算咋回事?
要知道,这种酒令是开头最容易。四书五经那么多句子,随便凑个地名对于读书人来说应该向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啊。难道说,这人没读过四书五经?
那就过分了!连背诵四书五经都不会,你凭啥入官场?不入官场,你这辈子还能有啥出息?大明朝,但凡是个人,他都这么想,更别说几位世家公子了。
几人对陆挽越发轻视了。三位公子现在看陆挽就跟看一个废物一样!
王微为了缓和气氛,对陆挽说道:“陆公子既然认罚,那便算过了。请你也转一下泥偶吧。”
陆挽依言转了一下泥偶,泥偶这次指向了顾大少爷。
顾大少开口道:“事孰为大,兴于诗。”上句出自《孟子•离娄上》,下句出于《论语•泰伯》,尾首字相连为大兴,乃是顺天府下辖县。
完全合乎规则,顾大少免了一杯酒。
伍衡觉得这个表弟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白痴。
伍衡不会理解,顾家两位少爷从小就接受教育,底子不差,人也不笨。只不过,顾家是商贾出身,历来就重实用轻虚文。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然会对儒家那些东西有所抵触,这导致了顾家两位少爷在读书时显得有点笨。
游戏继续,顾大少爷也转了下泥偶。好巧不巧,他转到了伍衡。
伍衡不假思索道:“言不顺,天秉阳。”上句出自《论语•子路》,下句出自《礼记•礼运》,相连为顺天。伍衡才思敏捷,眨眼凑出两句,还能力压表弟一头。这等水准难怪会被伍家选做第三代的重点培养对象。
顾大少暗恨,行个酒令都不忘要压自己一头,果然还是那个令人讨厌的表哥。
酒令继续转,又轮到陈允诚:“远之则有望,江汉以濯之。”上句出自《中庸》,下句出自《孟子》,相连为望江。
再轮到张公子:“履而泰,安肆日偷。”上句出自《周易》,下句出自《礼记•表记》,相连为泰安。
泰安恰巧是张济生的表字,这倒不是因为张公子才学过人,而是因为他曾经玩过这种游戏。过往的经验也是可以拿来卖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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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玩了五六轮,再轮到张公子时,任他搜肠刮肚也答不出来了,只好跟陆挽一样轮到自己喝酒便是。
再到十几轮后,只有陈允诚、伍衡、顾琰和王微四人依然还能对答如流。
顾家两位少爷也喝了好几杯,俊俏的小白脸变成了小红脸。
张济生反倒是越喝越精神。山东人从小都是喝着秋露白这种蒸馏过的烈性白酒长大的,区区花雕再来三五斤他都不会醉倒。
酒令再一次转到陆挽,他端起酒杯就感觉胃里十分难受;等酒杯凑到嘴边时,闻到杯中酒气,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陆挽赶忙放下酒杯跑到船头。还好他见机的早,头刚伸出船帮,胃里的酒菜就像瀑布一般从嘴里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陆挽小的时候家贫,经常食不果腹,可能落下了胃疾,所以今晚人没醉,胃先承受不住了。
顾琰见陆挽呕吐后,立刻站起来跟了过去。她对陆挽感觉很抱歉,如果不是陪她们姐弟,陆挽今晚不会出来,自然不会遇到那个什么张公子;如果不是听了自己劝阻,陆挽也不会让那三个狂傲的公子哥上船。
相识一个多月了,陆挽天天晚饭都和顾家一起吃,于顾家人来说,就像多了一个家人一般。
顾琰心怀愧疚,也因为熟识已久,便忘记了男女之防。她伸出手替陆挽轻轻拍背,希望让陆挽好受一点。
顾琰不经意的动作却引来了伍衡和陈允诚的无穷妒火。他们脸上嫉妒的表情傻子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