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仓内的渗水又涨到了膝盖。船夫和两个水手顾不上吃饭,先用木桶排完水,再用买来的木板、皮革把缝隙钉上,最后用桐油灰泥把缝隙填好。
等忙完所有一切,三个人都快累瘫了。就这样,他们出舱吃晚饭的时候,护卫们还埋怨被他们钉木板的声音吵醒了。
船夫还在吃饭,御史老爷就派心腹管家下来询问能不能连夜起航。
船夫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哀求管家帮忙规劝一下大老爷。他说:运河上夜间也是船来船往,而且沿河还有不少桥梁,所以夜间行船需要比白天更废精神更加专注;以他现在的状态,要是强行连夜行船,很可能不是撞船就是撞桥墩。
管家把船夫的意思回报给张御史,张御史慎重考虑后打消了夜里赶路的打算。他倒不是体谅船夫,而是因为朝廷有规矩,监察御史出巡必须带着一同办差的典吏、承差,否则就会会受重处。
张与哲这次出来哪敢带着属下官吏?若是夜间撞了船,被人发现自己违规私自出巡,回头那真是百口莫辩。
张御史觉得自己最近倒霉透了。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今晚他已经不敢冒险赶夜路了。
最近诸事不顺,张御史连让婢女侍寝的心情都没有。夜色已深,他便让婢女伺候洗脸洗脚后就独自在楼船顶层睡下了。
因为大家白天太累了,这个晚上整船人睡得都很香。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从美梦中醒来后,等待他们的却是噩梦,因为御史老爷失踪了!
早上,管家和婢女等到辰时也没得到老爷的召唤。管家就大着胆子令婢女去敲房门。然而房门根本没关,老爷也没在房里。两人喊上护卫把船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们的老爷。
这次随行的管家名叫张安仪,他是张御史家的家生子,从小陪着张御史一起长大,所以张御史做很多事情不会避开他。
张御史虽然没有跟张安仪解释过这次出行的目的,但是张安仪知道历来主人私下出行必有大事,并且无法亮明身份。
这种情况下,张御史不可能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再说了,御史老爷平日出行不是轿子就是车马,这荒郊野外的他一个人能去哪里?
张安仪又喊了船夫水手一起下船去找,等附近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张御史的影子。附近田里有些耕作的农夫,也被挨个问了个遍。有农夫说自己卯时就来了,根本没看见有人从船上下来。
满船人急得六神无主,却又毫无办法。船夫刘永跟张安仪说:“大管家,要不我们去报官吧。”
张安仪阻止道:“不能报官。”要是能报官,老爷何必象做贼一样偷偷跑出来了。
刘永道:“那可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张安仪也急得牙疼,说道:“再等等,先等等看再说吧。”
刘永道:“光等也不是事啊,万一老爷出了啥事,我们都要跟着倒霉的。”
张安仪气得骂道:“闭上你的臭嘴,老爷能出啥事。”
刘永小声道:“万一,我不是说万一么。”说完这句,船夫突然拍大腿喊了声“哎呀”!
张安仪道:“你这一惊一乍的要做什么?”
刘永道:“你说老爷会不会掉水里去了?”
张安仪道:“老爷昨晚好好的在船楼上睡觉,怎么会掉水里?再说老爷掉水难道没有动静么,老爷自己不会呼救么?”
刘永弱弱道:“昨天那么累,我反正是睡得像死猪。你昨晚睡的咋样,中间起来过么?”
张安仪身为御史巡按的心腹,好久没干过体力活了。昨天那一隔仓水,差点把他腰都累断了。昨晚他睡得可香了,半夜起床是不存在的。
张安仪望向几个护卫,护卫们在他的眼神下底下羞愧的头颅。巡按老爷的护卫其实就是摆设。谁敢来骚扰巡按老爷啊?就算老爷想欺负别人,说句话就有人办了。还轮得到护卫出手?
这些年跟在老爷后面四处游山玩水,所到之处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护卫们那一身功夫早就丢了。所以,他们昨天的劳累程度并不逊于管家,那他们睡得和管家一样香也就合情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