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实报四百首级,朝廷肯定拿不出那么多官位。如果只发有数的官位下来,庄凉营三千人怎么分均匀?不如全部拿去换银子,也就是二万两银子。至于营内的军官该怎么犒赏,自己就不用费那个心思了,反正全凭巡抚、兵备的奏章、兵部的安排。
想了这么多,张怀瑾觉得这次战功最大的应该是陆挽。没有他带来的千里镜,第一个晚上可能就会被蒙古人甩掉了。庄凉营只带了四五天的干粮,一旦丢失蒙古人踪迹,想再追上基本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张怀瑾对女儿道:“芽儿,去把你师叔请过来。”
张归荑闻言一股风般跑出了营帐。张怀瑾哭笑不得,自己和妻子都是南方人,个性都偏温和,自家丫头这风风火火的个性到底像谁?
等女儿离开大帐后,张怀瑾突然才想起来自己那位小师弟好像对自家闺女怀有别样情愫。一个方辉已经够令人头疼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师弟来,自家闺女未来的终身大事可咋办呢……
不一会,陆挽来到帐中,师兄弟两人互相行礼后相对跪坐。
至于张归荑,她也在边上也跪坐下来。
张怀瑾瞪了女儿一眼,骂了句:“滚出去。”
张归荑回了句:“你是我爹,他是我师叔,你们说啥话,还有我不能听的话么?现在又没打仗,爹你拿军法吓我也没用。”
老张真是头疼。就算把这丫头赶出去,也防不住她隔着帐篷偷听,由她去吧。
谈正事的时候,陆挽很自觉地忽视了张归荑,他先开口道:“恭贺师兄,一战功成。”
张怀瑾道:“师弟谬赞,守边杀敌乃是我边军将士的份内职责。此次能够全歼敌军,多亏师弟提供的千里镜。若要论下来,此战首功实应该属于师弟。”
陆挽道:“师兄就不要取笑小弟了。此战,督抚布局于前,将士们奋勇沙场于后。我一个刚来的外人哪有什么功绩?”
张怀瑾道:“我真不是取笑你。要是没你那支千里镜,我可能第一晚就会跟丢赫尔部。四千精壮蒙军进入青海草原会给西宁那边带来很大压力。到时候别说军功,愚兄甚至可能受到责罚。”
陆挽道:“师兄,你喊我过来不是想和我说这些的吧?”再这样互相吹捧下去,陆挽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所以他赶忙转移话题。
张怀瑾道:“我是想问师弟的判决究竟属于何种?”
大明朝充军也分好几种。
第一种是流刑,这个是有时限的。流刑发配到边远地区,或为运夫,或为苦力,或在军中效力,以六年为期。六年中没有再犯过错,便可返回原地,恢复原籍。
第二种是发配边疆充军,犯人终其一生不能返回故乡,但是犯人所生子嗣户籍还在原籍。
第三种是发边永远充军,这种判决不止是犯人本人,犯人的子孙后代都将改为边军军籍,永世不得返回原籍。
这三种判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区别,就是永远充军的犯人不管在边疆立下何种功劳,都不准赎罪返回原籍。顶多是立功后,经过巡按御史核实,可以按照边军条例进行犒赏。
张怀瑾喊陆挽过来就是想问清楚,好替陆挽请功。
陆挽俯身揖谢道:“谢过师兄,师兄费心了。不过,我的判决是永远充军。”
张怀瑾惊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本来萧按使和高巡抚替陆挽定的罪名是流三千里。但判决上报刑部审核后,就被改成了永远充军。并且大理寺和刑科的覆核也都通过了,司礼监也盖了玉玺。这种情况,犯人就永远不再有申诉的机会。
更诡异的是,流刑变成了永远充军,杖刑可赎却没改。陆挽估计最大可能是当今圣上想给自己的判决留个变数。
陆挽心里清楚,不管是吴党还是越党,甚至是秦、晋、楚、鲁诸党,如果能把自己打进地狱,这些人都不会有一丝怜悯。自己的学识理念皆传承自吴、卫二人,两位老师的想法是不容于天下士绅的。这也是他坚决不参加科举的本质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