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先开口道:“师弟既然来了庄浪,怎得不去家里下榻?住这么简陋的客栈太委屈师弟了。”
陆挽道:“不委屈的。我就是一个农家子,这客栈条件已经很好了。”
张夫人道:“师弟过谦了。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依然等到了汤武偶相逢。师弟弱冠之龄,以白衣之身,便可掀动天下风云,日后必定兴王谈笑中。”
陆挽道:“小弟惶恐。恩师常教导,走一步看一步,做自己该做的。风虎云龙之事,小弟想不了那么远。”
张夫人轻笑道:“你师兄常说你谨慎,你不会谨慎到连大嫂都信不过吧?“
陆挽道:“怎么会呢,我与兄嫂是一家人。大嫂星夜来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张夫人道:”庄浪开市是师弟推动的吧?你师兄那个人这辈子都不怎么会经营。就算他战时肯搏命,上峰看重他,可只要发点赏赐,他就拿去分给部下了。咱家人虽然不多,但当官的,迎来送往,日常开销也不小。老家还有一帮穷亲戚,经常托公婆写信过来讨要财物……”
陆挽已明张夫人来意,插话道:“大嫂是不是想做点生意?”
张夫人喜道:“师弟果然聪明。庄浪开市,未来肯定有很多商机。我们最开始住在西宁,后来搬去延绥。对于庄浪,我和你师兄都不太熟悉,而且这地方大部分生意都有人做了,我是有心做点小本生意,但又找不到方向,想请师弟出出主意。”
陆挽想了想,问道:“大嫂,咱都不是外人,实话实说,你想做多大的生意?”张夫人说的小生意未必就是小生意。凡事先确定目标和立足点,然后才好找解决的途径。
张夫人也想了想,小心试探道:“每月能赚个三五百两就好了,大嫂会不会太贪心?”
若在江浙,每月赚三五百两确实不算大生意,但是就庄浪而言,每月三五百两的收益已经不算小了。
陆挽和毛伯爷商量过,所有货物由庄浪商帮负责运送,货物和收益分配也由境内各大商家商量着来。
正如张夫人所说,基本上所有的生意行当都有人做了。张家要插一脚进来,就得从别人饭碗里抢走一份,这可如何是好?
陆挽如果是个假公济私的人,这事倒好办。抢就抢呗,现在庄浪境内,除了老伯爷和杜兵宪,没有谁是陆挽得罪不起的。问题陆挽此生最讨厌的就是以公谋私之人,怎能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呢?
张夫人略带失望道:“可是让师弟为难了?如果师弟为难就当大嫂没说。”
陆挽摇了摇手说道:“容我想想。”
天下货物万千,可买卖的很多,但是要达到张夫人每月三五百两预期的并不多。本来女人家最适合做首饰店、胭脂铺和绸缎布庄,可这三样都已经有人做了,而且不止一家,张家突然插进去,还要每月拿走那么多收益,这等于硬抢。这种事情陆挽做不出来。
米面店和铁器店涉及边疆辖区安危,官方已经插了一脚,张家要进去,估计杜兵宪和毛伯爷那边都不好说。
羊毛纺织?一来这玩意还没开始试验,二来此事未来可能牵涉到对蒙策略,陆挽不想交给任何一家拿去盈利。
……
想不出来,陆挽只能一项一项排除。陆挽没做过生意,唯一的生意经验来自于顾家的账本,他回想起顾家账本时,突然想到顾家做的是海外生意,海外有很多新奇的货物庄浪境内是没人做的。
陆挽展眉道:“今年可能会有一批东洋、南洋和西洋的货物运来庄浪,到时候我让伯爷分一批给大嫂。”
张夫人道:“海外货物么?妾身怕家中无人懂,经营不好。”
陆挽道:“大嫂放心。到时候我会把货物明细、成本、售价写给你,只要找一掌柜让他按着表格价钱卖就好了。”
张夫人大喜道:“怀瑾果然没说错,天底下就没有能难倒师弟的事情。”
该谈的事情谈完了,妇道人家不便久留,张夫人和陆挽又略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张夫人可算走了,陆挽长出了一口气。
陆挽一关上房门,张归荑就从床上跳下来。
看着张归荑发钗凌乱的样子,陆挽心想这也太像捉奸现场了。还好张夫人没发现,要是发现了师兄会不会亲自提刀来砍自己?
张归荑不但反钗凌乱,还呼吸急促,她拍着胸脯道:“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把头蒙在被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妈要是再晚点走,我可能就要被闷死了。”
陆挽教训道:“以后做事不能这么疏忽了。这种事情,你写个纸条让人传给我就好了,何必晚上亲自跑过来?”
张归荑瞪着眼睛道:“你居然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