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大喜啊！”黄理仁咧开嘴大笑，两颊的肉都被挤成圆滚滚的一团，“你在东莞干的事，总部都知道了。现在比尔对你很赞赏，说你刚到中国一年，业绩就相当于过去分公司半年的总和。”顿了顿，他接着说：“我看你取代王荣辉只是时间问题。”
马远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王荣辉那老家伙不是去告状了吗？”
“他告他的，有兄弟我在，他翻不了天。”
“你少在我面前邀功！比尔会听你的？还不是我实打实的成绩。”
“好好好！是你的功劳。现在连新加坡的老徐都在为你说话。所以王荣辉不告状还好，他一告状，反而全公司都知道他无所作为，现在估计肠子都快悔青了。”
“你说，”马远脸色变得严肃，盯着黄理仁一字一句问道：“公司有没有动王荣辉的意思？”
“暂时可能还不会动他，他毕竟在中国经营多年，根深叶茂，不过总公司会给你独立经营 LED 芯片的权限，你以后不用向王荣辉汇报工作了。你想从哪里调货，就从哪里。公司要求你尽快占领市场。”
马远哦了一声，神情有些低落，心不在焉地跟黄理仁道别，然后关掉微信视频。他独自发了一会呆，随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玻璃，这里正对着是一个老旧小区的巷子，白天少有人往来，一个杵拐的老人慢悠悠走过，忽然有只狗对着他狂吠起来，边叫边作势扑出，然而脖子上套着的绳子勒住了它，使它更加愤怒，左冲右突，却始终摆脱不能。老人恶狠狠啐了一口，向那狗骂了几句，便转头走远了。
九月的深圳还是夏天，刚从深圳南站出来，马远被一股热气呛着了，喉咙顿时火辣辣的，他看了看东边天上的骄阳，皱着眉垂下了眼皮。几个出租车司机过来揽客，马远瞪了他们一眼，挥手一律拒绝。径直走到公交车站，顶着大太阳等车，连头发都湿了，好不容易搭上一辆，却连座位也没有，空调全不顶事，额头的汗汩汩而出，马远在心里大骂王荣辉起来。要不是他挡路，老子用得着跑这大老远来扳倒他吗？他气冲冲地想。
公交车穿街过巷，一路走走停停，乘客上车下车，面孔换了一拨又一拨，过了快两个小时，车才到达目的地 - 华强北电子市场。
马远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扶手电梯上到三楼，眼光迅速扫过所有柜台。这里是全国最大的电子元件市场，所有的柜台都摆满了元器件，有的还挂着一闪一闪的灯珠，提示他有 LED 卖。马远在每个角落都会遇到三个以上的摊主举着价目牌向他兜售。难得有摊主很安静，原来是躲在柜台里焊电路板。
走了四五百米，马远来到大厅墙角的一个摊位边，那里还用玻璃墙板隔开外面，看起来比场内摊贩一样的柜台高档不少。墙板上方挂了一块红色牌匾，写着“深圳卓立和科技有限公司。”
摊主约有三十岁，坐在里间一张小桌子旁，正低头用小刻刀刮着一块芯片，试图把引脚上沾的焊锡剐蹭下来。
马远站住看了一会，伸手在柜台上敲了两下，朗声叫道：“又在忙着造假啊？蔡老板！”
摊主抬头，先是惊讶，随后大笑，倏地站起身来，“你小子又在胡说，我这是帮客户修电路板。”接着他对马远上下一打量，“听说你升经理了，还是美国大公司的，混得果然不错。”
“我就是个光杆司令。还是你蔡大老板逍遥自在。”
“咳，现在华强北的生意也不好做。”
“等会有空吗？请你吃饭！”
“你的饭我是一定要吃的，只不过，”蔡老板脸露狐疑，目光狡黠，笑了一下问道：“你不是在上海吗？来深圳出差？”
“我是专程来请你吃饭的。”
“我才不信，你从来就无利不起早，没什么目的你才不会来找我。”
马远叹了口气，笑着说：“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目的，等会儿吃饭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