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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早晨格外清冷，因为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太阳都还没出头。
偏僻小街巷里，有一破布衣少年从墙角起身。
“确实有些凉。”
少年边打哈欠边甩掉头发上的露水，而后走到一处水洼前，低下头。
看着地上的人影，唐尘陷入沉思。
——当然不是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只是少年颇为疑惑，这么多年来他甭管多吵多闹，就算是赤火老头儿在耳边敲鼓，他也能睡着。
但昨晚怎么就失眠了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
院墙之上，有一道袍少年直直站立，青衫飘摇。
“废话，当然是睡觉。”
唐尘耷拉着眼皮，双手环抱身体：
“不然你以为我在撒尿么？”
道袍少年有些头疼：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常点！”
唐尘头向后一缩，双肩躬起，露出一个招牌式笑容：
“臭道士，你骂谁脑子有问题呢。”
“话说你昨天晚上不就应该走了么，还待这干什么，想看小爷笑话？”
唐尘故意做出挥拳的动作，似是某个拳法中的招式，本该虎虎生风，只是如今没有灵力的加持，看上去颇为滑稽。
“你现在的状态，需要好好休养。”
“我们都商量好了，等会儿就让禾余给你领会昭和寺，先把肉身补上，然后再说其他的。”
李礼神识在唐尘身上来回探查，而后眉头紧皱，不由得叹了口气。
筋脉被炸毁，周天碎裂，紧接着道心竟也崩裂了......
一般人遇到这三者之一......
不，哪怕是这三者之一的一半的一半，也早该魂归星海了，哪里会有人像这家伙一样，也不想着疗伤活命，就这么在大街上睡了一宿。
唐尘却不这么想，很正常啊，晚上不睡觉，那做什么？
而他是活下来了没错，但或许，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李礼有些心烦，怎么就能伤成这样呢。
关键是，你伤成这样，为什么那家伙什么事都没有呢。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呢！
“羽化之法太过玄奥，你境界不够，修行不了。”
“秦时那家伙想让你回去跟他读书，被我回绝了，读书能有什么出息！”
“小明那家伙，更是混蛋，竟想让你转生成鬼修，那东西可是被符篆克制的死死的，真是头蠢猪！”
李礼一步跨到唐尘身前，絮絮叨叨的说着。
“所以呢？”
唐尘听的有些烦了，毫无兴致地摆了摆手。
“所以，我们最后一致同意，让你跟禾余回昭和寺，修习涅槃之法。”
李礼眼神认真：
“涅槃之间，有生死之大道，灰身灭智，捐形绝虑，正适合你修行。”
“等到你重塑了肉身，再跟秦时读两年书，最后由我带你杀妖，重塑道心，修为便能回来了。”
......
“虽然很扯淡，但想的不错。”
唐尘走出小巷，虽然天还没亮，但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多数都是些商贾。
皇城寸土寸金，一块地的租金，放到一些城市可能就是一整座庭院的价钱，所以他们不得不起早贪黑地工作，跟世间大多数凡人一样。
即便他们是高不可攀的修行者。
浓浓人间烟火气，少年轻轻闭眼，迎来几缕春风：
“都是为了活着。”
李礼拍了拍少年的肩旁。
他不会安慰人，而且他心底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我游历江湖时，遇见过一位佛门的苦修者，他横跨沼泽死地，不惧蚊虫叮咬，即便有妖兽袭击，他也只会跑。”
“我从没见过他吃过什么东西，就连渴了也不愿喝水，因为一瓢水里，有三万万生灵。”
李礼不清楚唐尘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但也没多想，沉吟问道：
“不吃饭，不喝水，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唐尘微笑，抬手指天：
“雨水，他只会在渴到极致的时候，喝些雨水。”
李礼：“那天若不下雨？”
唐尘：“那便一直渴着，直至死去。”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
李礼点头感叹。
“是啊。”
唐尘也跟着点头：
“直到我离开，那个地方都没下一场雨。”
“我见过他们那种修行，他们奉行的大道，有千万种道理，不杀生，不吃荤，日行一善，修闭口禅，不沾因果，总想超脱轮回......”
“很有道理，但那不是我的道。”
东方，太阳初升，照破黑暗。
唐尘指尖凝聚出一点灵力，但也只有一点，而且立马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少年面色苍白，身子佝偻着，似在承受剧痛。
“我的身体，现在就宛如一个四处漏风的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