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间,南宫玉一个人溜下山,然后一路奔行进了松江府城,这时候还在戊时,对于松江府这样的繁华地带大街上仍很热闹,南宫玉也算做了掩饰,他头戴一只遮住面孔的斗笠,把身体也躬了起来,这打扮不出格,江湖豪客普遍以这种装束行走江湖的。
到了固恩所在的寺院,南宫玉轻叩寺门,吱呀声后,一名年轻僧人打开寺门走出来,他看看眼前带着斗笠之人,然后问道“施主,这么晚了,寺庙已经关闭,上香明日再来吧”,“这位师傅,我不是上香,而是找贵寺的固恩师傅,可否烦请师傅去通禀一声,就说南海故人想让他来寺外一叙”,“哦,找固恩师兄,您稍等”。
那年轻僧人特意把两扇寺门完全打开,然后冲南宫玉笑了笑,回身进寺。这个本可理解为热情的举动立刻让南宫玉感到了危机,随着年轻僧人没入黑暗中,他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因为仿佛一瞬间,这个并不辉煌的庙宇中升起了不下十道冲天的高手气息,发觉不对,南宫玉抹头就跑,而从洞开的寺门和院墙上十数道身影冲出,瞄在他的身后追了下去。
说实话,南宫玉有些纳闷,自己说错什么了吗?顾不着了,他蹿房越脊向着城外冲去,太平盛世,松江府晚上是不关城门的,几个门军正百无聊赖呢,突然发现几个人向城门飞奔而来,“哎。。。”,本想问问情况,只是人家太快了,须臾间几道黑影已经穿过城门而去了,此时城墙之上还有一个遮着面带着斗笠的黑衣人,他看了看那些飞驰的人影,飞身从城墙上跳下与这些追逐人以平行的方位也追了出去。
凭南宫玉的身法要逃出这些人的包围是完全有把握的,只是这些人都是高手,要完全甩掉他们的追踪可不容易。又跑了一会,那名从城墙上跃下之人已经超过了追逐的那些人,南宫玉此时也注意到了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他放慢了速度,那人终于追到他的近前,两人对望了一眼都很激动,南宫玉轻声说道“钦差府见”,那人会意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开始不断交叉着前进,待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二人一个奔东,一个奔西,绝尘而去。
这下可苦了后边追逐的那些人,他们无法判断哪个是他们真正追逐的目标,无奈只好分兵追逐。已经高速奔跑了几十里地了,能紧跟过来的高手不过六人,而分兵就是每处三人,此次他们要伏击的南宫玉常虎冷月,不管来到是哪一个,那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中的高手,三人对付一人可以,只是再不能三人分离了,因为单对单可有被人家回马枪干掉的危险,有这个顾忌,他们的追击速度可想而知,又折腾了一个时辰,那二人终于彻底摆脱了追兵,然后收拢自己的修为往当年陈瑞雪选为钦差行营的庄园赶去。
当年征用作钦差行营的庄园是松江府某大户人家的私人郊外宅邸,那次里面可是死了不少人,所以弄得人家也不敢住了,所以平时这里只有几个护院,整个庄园黑漆漆的。南宫玉跟那个黑衣人是在庄园后墙处见面的,南宫玉当先摘下斗笠,那黑衣人笑了笑也取下了斗笠露出了一颗光光的头,“延空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玄门确实探知了南宫玉他们要赶往松江府,只是南宫玉他们的船太快了,从别处调集人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委托与祖庭有些间隙的玄门东南派来担负这个拦截追捕甚至杀死的任务,说实话东南派也是很感兴趣前教宗的陨落和玄祖印的下落的,所以很是重视,急忙调集了十数位高手进驻固恩生前所在的寺庙,这一点是因为祖庭那里已经分析出的:南宫玉他们到松江府,应该会去找固恩了解情况和寻求帮助。说起来还是隔阂和交流阻塞的原因,这个安排,东南派竟然通知了延空,虽然后来觉察出了不妥,阻止了延空的前往,但并没做什么补救措施。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延空早已不是那个对玄门无限忠诚的玄门护法了,他一番思考之后,觉得自己更加信赖南宫玉这些在恶劣环境中曾经并肩战斗的人,所以他毅然决定去帮助恐落入圈套的南宫玉等人,于是,他两天前赶到松江府,就这么一直栖息在城墙之上。
天明之前,二人一路警戒地回到了那个小山包上,好家伙,都是战友,一年多了,大夏年轻一辈的四大高手又一次汇聚在一起,相互问候了一番后,南宫玉问出了他有不祥预感的问题“为什么我说找固恩,他们立刻确定了我的身份呢?”,面对这个问题,延空面显悲戚之色,停了许久才回答道“固恩兄弟已经身亡了,时间很早,我推测在钦差府战斗之后不久就被人杀死在了山林中,而他之所以走到那里,恐怕是要去找我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
听到固恩被杀,南宫玉常虎冷月都面现悲色,经历过与大家披荆斩棘的南荒行的固恩,早已经跟他们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他们心中最深刻的画面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仍能稳稳地矗立在船头指挥着几人劈波斩浪的前进的那个让人踏实的年轻僧人。“我找到了他的尸体,经过详细的检验,我发现他最后一战根本没有出手,好像就这么躲闪着被人活活打死,而打死他的人恐怕是一些行尸走肉般的斗笠黑衣人”,说到这,延空把那封固恩留下的信交给了南宫玉。
南宫玉把信看了一遍,“关于斗笠黑衣人的事,隋逢曾经跟我说过,当时他已经发现了固恩的异常,固恩太善良了”,延空点点头“固恩师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白白死去”,三人点头同意,南宫玉说道“延空兄,这些黑衣斗笠人我们也曾遇到过,很明显他们受人控制,当时在激战之时,有笛声传来,这些人立刻就撤离了,不过当时我们还要应对其他对手,没有追踪下去”,延空点头说道“一定的,玄门中的某些败类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已经不择手段了,我必然会与他们斗争到底”。
拍了拍他的肩膀,南宫玉说道“延空兄弟,以前我们之间还是有隔阂的,这隔阂就是你对玄门的无条件忠诚,因为固恩的牺牲以及应该有其他的一些事,我已经感觉出你的改变,所以我要完全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玄门要‘请’我们去祖庭协助调查教宗的陨落情况,这个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们当年在南斗学院外的山上看到了什么”。
接着,南宫玉就把他和常虎李子如何被人追杀,如何进入暗无天日的地下隧道,如何搏命逃杀,“这其实就是在南荒我二人非常忌讳进入地下隧道的原因”,之后,他们翻山越岭来到南斗学院外的山上,观看学院千年庆典,教宗如何被行刺,之后兽兵杀入,南斗学院如何被剿灭,再之后他们如何见到已经生命垂危的教宗,林林种种,足足讲了一个时辰,这些内容是如此惊心,已经觉察出玄门黑暗的延空仍足足呆了一刻时间才清醒过来,“竟然如此,竟然如此,我仍然低估了这些人的恶啊”,好半天,他才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平稳。
“南宫兄,谢谢你告知我这些真相,这进一步坚定了我与这些人斗争的决心”,南宫玉点点头说道“延空兄,其实每一个地方都存在着丑恶的,比如冷月,刚刚经历了一场丑恶的内乱,比如我和常虎去年整整目睹了一年戎羌兄弟相残以及为了利益内乱不止,只要有利益存在,完全消灭这些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维护天下太平,从而让普通民众百姓少遭一些乱世之苦。为什么我们总是把各种事的评判标准定到这个方面,那是因为我跟常虎目睹过战乱区民众的生活,地狱不过如此,那个记忆太强烈了,所以我们始终把它当做我们做事的标准,完全消灭丑恶,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希望延空能成为我们的那个标准的志同道合者”,延空听了他的话语,深思了一番,之后庄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旁边的常虎伸了个懒腰说道“别说那些大的没边的事了,哎,咱四个就这么在山包上待着吗?咱干点啥?”,他说完,延空先叹了口气“唉,都是东南教派的,恐怕我刚才的身形已经暴露了,这样我得落个玄门叛徒的名号”,虎爷一摆手“你是玄门叛徒,冷月是被追杀的道门叛徒,而我和玉儿,玄门则非要把我们请上祖庭即便尸体也行,你们说咱四个现在能去啥地方?”,听他这么说,延空记起了什么,他瞅了瞅三人说道“哎,你说咱四个人聚在一起能干啥?当然是闯禁地了,干脆咱们去闯鬼岛吧”。
这提议确实引起了其他三人的巨大兴趣,只是两个人是有顾忌的,常虎顾忌那个‘岛’字,冷月则顾忌那个‘鬼’字,南宫玉望向延空问道“延空兄,去鬼岛除了探寻镇魔他,我感觉你还有其他原因”,延空很佩服地挑起大拇指“确实,我知道固恩死于斗笠黑衣人后,一直在调查这方面的情况,结果前段时间从几个渔民处了解到,他们曾经遇到来自鬼岛方向的大船,穿过浓雾驶出,几只小渔船甚至看到船上站立着一些木呆呆的兵士,还不广这些,有些码头上的居民告诉我两年前曾经目睹过一些黑衣斗笠之人僵尸般地从大船上下来,所以综合这些现象,我怀疑那些斗笠黑衣人的制造地就是在鬼岛之上,因为在内陆地区我全力调查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哦?!”,这可是个重要信息,前面说了南宫玉始终把追查林道人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使命,所以当周道德建立起信息体系后,他第一个安排了此事,但一年多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这样说来如果将基地挪到鬼岛之上,那可确实隐秘,嗯,据说生产那些玩意需要阴煞之气,鬼岛应该不缺这个资源。
“好,我们就去鬼岛”,他做了决定,首先冷月哆嗦了一下,南宫玉急忙揽住她“怕啥,有我呢?”,嗯,很有说服力,冷月银牙一咬“去!我这次一定克服怕鬼这个毛病”,她安抚住了,还有一个常虎呢,虎爷吭吭哧哧的“这海浪。。。哎呦,我一想就头皮发麻”,这时候延空开口了“其实并没想象的那么难,上次我们因为是乘坐的一叶小舟,那在海里能好得了?如果能找到一只大船,特别是涌州水军的兵船,那就要平稳很多了,哎,你们二位的职位还在的吗?”,南宫玉点头“在,我们不是玄门的案犯,玄门只是要求我们协助调查,所以怎么会丢官呢”,“那就好,哎,凭你们的身份去找涌州水军都统,他一定给面子派一艘最好的船给你,这样常虎兄弟就完全不用担心晕船和风浪了”,常虎当然愿意去探险,只是惧怕这段海上旅程,听延空这么说,他情绪上来了“是嘛?涌州水军都统必须把最好的船给我,不然我一刀干掉他”。
一致同意,四人确定了目标立刻在当晚就向着涌州方向挺进了。
松江到涌州说起来可是不近,不过这段路延空非常熟悉,他精心挑选了一条避开城镇的野外道路,这样他们白天晚上都可以撒了欢地飞奔了,就这样也用了八天时间才赶到涌州。他们这个突然南下的行程估计超出了玄门的预计,所以这一路上并没有遭到玄门道门的骚扰,到了涌州后他们好好歇息了一天,之后就是摆官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