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跑啊!”
“红毛鬼上来了!”
一大帮人转身就跑,他们身上的衣服各异,但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与恐惧,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他们不知道了,天上的飞机轰鸣声日夜作响,炮弹如雨点般砸向他们的阵地,他们费尽心思构造的防线如同纸糊一般,顷刻间被炸得支离破碎。
这是一帮什么人?军人吗?也许是,但即便是,他们如今也是一帮游兵散勇了,一帮只知道逃命的战场逃兵,这已经不能说是一触即溃,因为敌人尚在百米之外,这帮半饱半饿的逃兵已经被吓破了胆,炮弹砸向地面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但他们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百米外的敌人,这是人本能里的求生欲与恐惧感所带来的的视野加成。
哆嗦着双腿,这帮逃兵已经远离了他们的阵地,但阵地上仍旧有不少人,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他们知道,跑与不跑,结果其实相差无多。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老兵,嗯,在战场上活了超过三天的老兵。
他们习惯性地卧倒,耳边传来了被敌军空袭炮弹炸死的人的惨叫声,那些人有的被炸断了手脚,倒在血泊之中惨烈痛叫,手脚飞到战场各地,再也无法组成一个整体;有的被炸得血肉模糊,一半的身子都削去了,有气出没气进,显然是不活了;有的直接被炮弹炸起的土坑,扬起的泥沙给活埋了,无声无息。
如果从敌军的视角来看,底下是一群慌乱逃窜的蚂蚁,他们只管往人数多而密集的方向飞去,无所顾忌地保持超低空航行,机翼两侧的机枪不断喷射火苗,无情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整个战场,只有血与火,以及伴随着他们声声惨叫,倒地之后再也起不来的生命,一片狼藉。
虽然敌人火力很猛,但是毕竟败兵人数众多,仍旧有不少人靠运气撑到敌方空袭的结束,这时,一直躲在掩体的老兵们出来了,各自走向了自己的防守区域,像是约好了一样,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他们略显呆滞的目光望向前,映入眼眶的是阵阵的尘埃,可见度极差。有几个轻叹了一口气,更多人则是一脸的漠然,只是紧了紧手里的枪,这是他们能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的保证,也是唯一能给予他们一丝丝安全感的东西。
敌人还未靠前,后方的枪声已响,老兵们没有一点惊慌,仍旧趴在工事阵地上等待敌人的到来。
“所有人!全部给我回到阵地,守住你们的区域!”
“违令者”又是一声枪响,一个逃兵连喊都没喊出来,就应声倒地了。
“斩!!!”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大衣,脚踏皮靴的高个男人,皮靴擦得锃亮,与正在向他奔来的那帮逃兵形成鲜明对比。
“执法队!”
一大批装甲精良,全副武装的士兵应声而出,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在沙土上扬起一阵尘埃。他们越过男人,左手持盾,右手扛枪,交叉排列,单膝跪地,枪口统一指向正在前方。
这样的队伍才是真的军队,这样的人物才像是真正的军人!比较之下,那些逃亡的“军人”更像是一帮拿着枪的劫匪。
跑在最前面的人看到这样的阵势,黑得发亮的长枪在太阳下泛着瘆人的寒光,那看不清的枪口里随时冒出致命的火苗。顿时身形一滞,呆立当场。怔怔地站了几秒,随后大叫一声,拿着手里的武器,迅速转身,一路前冲,回到阵地。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跨过战壕,直奔敌人的主阵地,嘴里还一直啊啊呜呜地喊着。
他已经疯了。
高强度的压力把他本就已经脆弱的神经彻底压垮,他现在只知道要向前冲,向前冲,至于前面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向前冲就能回家,他要回家!
老兵们眼神依旧冷漠,显然见怪不怪,因为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近了,近了,要回家了!”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身体,溅起了他的鲜血,他的嘴里依旧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色略显狰狞,敌人已经冲上来了,又在他的身上补了几枪,依旧有血花溅起,但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最后,脸上的狰狞之色消失了,他笑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老家的房子,房前的大树下,他最敬爱的父亲正在树下的藤椅上乘凉,好似还在叫着他的乳名.......
他倒下了,鲜血流了一地,给夕阳下的荒凉战场,给这片不知道浸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的土地再度填上几分血色。
但是,没人会去在意他,因为他在这里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兵,双方眼里只有敌人。
近了,更近了!终于,双方的刺刀顶到对方鼻尖,双方都看到了对方因为狰狞而扬起的皱纹与铜铃大的眼睛,眼里隐隐冒着仇恨的火苗,最前面的第一个士兵的大刀划破面的敌人的身体,扬起一片红色,在夕阳余晖的照映下显得更加刺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嗯”。少年嘤咛一声,缓缓醒来,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根极粗的横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少年觉得有点口渴。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薄薄的被子,明显是有人怕自己睡着了容易着凉,特意给自己盖上的。
少年翻身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睡的“床”原来的由几张长木凳拼凑在一起的,苦笑一声,看着眼前的装饰与桌上泛着柔和黄光的油灯,思绪慢慢回到脑中。
“嘶!”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脑袋,道“头好痛啊”。
轻轻锤了锤几下,少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本能地想要去找水喝。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一个年龄十五六,身穿粗麻衣的少年上来了,顿时喜道
“清哥儿,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