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去打点一下吗?我与城主府里的曹主簿还算相熟”。
“不必,凭我的实力,自然能够入选,这天南城里的货色,哼!”语气终于有了变化,带着浓烈的轻蔑。
“也是”。周涉点点头,其他不知道,要说打架,自己的儿子在天南城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对自己儿子的武艺,十分自信。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想了想,还是说道“乾儿,当初你说要去山上拜师学艺,爹就找人搭桥给你找了青莲道长,你说要学成之后才肯下山,爹也都依你了,现在,既然你师父都说你学有所成了,允许你下山了,那你也该开始接手一下家里的事情了吧,毕竟这才是我们周家在天南立命安身的根本啊,这武功一学,终究只是偏道,强身健体就可,用以发家则难啊”。
周运乾眉头微皱,不满道“爹此言差矣,武功一学,岂会是偏道?”
“那你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要学那街头卖艺杂耍般的下九流人物?”
“哼,那些人学的不过是花拳绣腿,我学的可是杀人技!岂可相提并论!”周运乾突然目露凶光。
“那…那你想做什么?”周涉被其势所摄,有些结巴。
“自古便有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之说”。
“你要从军?”
“不错,现如今这北边不安稳得很,说不定哪天就要天下大乱了,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上阵杀敌,冲锋陷阵,马革裹尸,才是真英雄真豪杰所为,大丈夫岂能被这算盘账本所累”。
见自己父亲还欲劝言,周运乾坚定道“师傅说,值国家危难之际,好男儿就该为国镇守四方,震慑那些宵小鼠辈,为之捐躯也在所不惜!”
周涉一阵气急,只觉气血冲顶,眼前一黑,换了一会才缓过来,颤声道“为…为国捐躯?你是我们周家的独子啊!你要是为国捐躯了谁人来继后香火?为我周家开枝散叶,我死了之后怎么去地下跟祖宗交代?!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见着祖宗不得被他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不孝子?!”
“爹,师傅说,有国才能有家!”
“放屁!师傅师傅,你上山十几年就跟你师傅学了这么些东西?!让我周家断后?别说你师父,就是皇帝来了,也没有这么道理!朝廷都不会强迫家中只有独子的人上战场打仗呢!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想气死我吗?!”周涉气得浑身颤抖。
周运乾还是冷着脸,道“师傅说,道家中人要心怀天下,心系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周涉此时冷静下来,喘着粗气,心里一阵苦涩:师傅师傅,开口师傅,闭口也是师傅,你现在心里头就只有你师父了?倒显得我这个亲爹生分了。也是啊你,他上山之时才15岁,现在都27了,当时又是叛逆的时候,这十几年,我们父子两个聚少离多,他亲师傅自然比亲我多,唉,真不知道送他上山到底是对是错。
转念又想,自己这儿子从小倔强得很,总是要顶着自己的意思来,现在他说这话无非就是年少气盛而已,更何况这天下怎么可能说乱就乱呢?这也就是他的一个理想罢了,男儿有志气是好事,我何必要跟他为了这虚无缥缈,尚未发生之事而吵,岂不是自己找气受吗?想想还真是有些可笑,再等等吧,等他再长大些,就会明白成家立业的重要性了,到时候就会想着为家族着想了。
心里这么想着,周涉的气也就下去了,可他还是故意板着一副脸,沉声说道“既然你志在四方,爹也不拦你,但是我告诉你,你说从军也好,打仗也罢,都要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先定下来,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亲生娃了,爹老了,顾不得你这么多了,说不定哪天就要跟着你娘走了,我还想趁着自己还有些精力,多抱两年孙子,不管怎样,你都先给我们周家留个后再出去干你的事,这样你爹到了下面也好有个交代”。说着,周涉眼里似乎泛起了泪光。
见自己儿子一言不发,枯坐在那里,像是在思索什么,他也不在意,他真的累了,这几年的身体愈来愈差,看着自己生意场上的伙伴一个个都已经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儿子打理,回家抱着孙子,不知何等悠闲,自己却还奋战在“第一线”,跟着比自己小一辈的人打交道,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现在儿子也大了,管不了了,于是便自顾自地说道“我已经帮你定好了人选,听说唐家的大小姐如今二八年华,正值青春,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爹跟唐家的老爷子虽然不是很熟,但生意上还是有些往来的,刚巧三天之后就是唐老爷的大寿,到时候我带着你去贺寿,你看看,要是看得上了,我就替你去提亲。”
“如果你真能跟唐家的那个大小姐成亲了,也算是为家族做了些贡献,毕竟现在整个天南,也就我们两家能说得上事,其余的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家族联姻之后,强强结合,这样就算是在整个南方的商会里,也能有说话的权力了。所以,只要那唐家的丫头不是太粗鄙不堪,你就…”
没等周涉说完话,周运乾就不耐烦地打断道“不就是随便找个女人回来生孩子吗?需要说那么多吗?麻烦!你帮我找就是了,到时候谈好了跟我说一声,我直接过来拜堂成亲不就完了”。
说完,周运乾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堂,往后院厢房方向离去,周涉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嘴角又是一阵苦涩,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佝偻着背,负手回房了。
同一时间,代表着天南城权力中心的城主府,邓修一人独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此刻感到身心疲惫,他坐在桌前,桌上摆着的是一个精美的长方形木匣,表面一尘不染,光亮柔滑,可以看出平日里时常有人擦拭,在昏暗的油灯照射下,显现出妖异的血红色,给黑暗的环境添上一抹神秘。
不知何时,邓修站了起来,目光柔和地望着眼前的木匣,如同枯树枝一般粗糙的手轻轻抚过,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怀念。
良久,门外传来照顾他日常饮食起居的管家的声音“老爷,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邓修应了一声,却没熄灯,而是像呆了一般静立不动,邮过了许久时间,邓修长叹一声,望了望窗外的月色,如银华色绸缎般的月色轻柔地洒在后院的花园里,映照得院里的那几颗松树在这寒冬时节格外的坚毅。
收回目光,邓修点起了香炉,一阵浓郁麝香混杂着气味传出,邓修吹熄了油灯,伴随着精致的花香与淡淡的土质气味,静静睡去。
窗外,月华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