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蝉抿嘴不语,脸上惊色定定;藿芝亦是如此,也未比雪蝉淡然多少,她们都从苏夫人的话中,感受到事情的不寻常,看来府内又要多事了。
秋风意意,落下凄迷满眼,乱在庭前,廊下,燕子已归向别处。
吕氏坐在正厅椅子上,桌上摆着半碗热茶,脸色是少有的镇定决断,好似破釜沉舟一般。
骆胜家的半俯身探头看着吕氏,又劝道:“奶奶当真要这么做?这件事要是做不好,老太太要发作了,万一作践奶奶怎么办?万一将管家权收回去,那可就完了。”
吕氏定定道:“五房这么着掺和着,总不是长法,若是这事传出去,侯爷的名声会受到影响;万一旁人再深究起来,问五房奶奶为何从不出府去,宴席、宴会从不参加,也不与各府来往,总是一个妾室应酬,再将分家那件事传出来,那我们侯府就会落为笑话,万一圣上追究起来......现朝廷又是情势不明朗,天家皇子年龄尚幼,圣上极重孝道,倘再被朝中眼红我们的人,拿分家、气病老太太这些来说事,无论是孝道,还是治家不严,这种种压下来,侯府危矣。”
吕氏抚额坐于椅上,面上神色凄然,忧虑颇甚,此时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侯爷的仕途官声,她必须得让杨氏名正言顺地做回五奶奶,不管老太太是不是还生杨氏的气,她都必须让杨氏去春僖堂请安。
骆胜家的劝说:“奶奶,这侯府都上百年了,自开国以来可是风雨不倒,经了多少事?现侯府虽不像老侯爷在时那么鼎盛,可也没衰败不是?您管那么多做什么?您只管做您的管家奶奶,讨好老太太,等着二姑娘风风光光嫁出去了,哥儿也娶了高门大户的小姐,您可真就是侯府奶奶了,还管这些做什么?要是您真惹恼了老太太,拿可真就不值当了。”
吕氏凄然,下定决心说:“旁的我都可以不管,可是侯爷,我不能不管。”
骆胜家的还想再多少两句,觉得吕氏这么做太过冒险,关起门来自家办事,外人哪那么容易知道?何况五爷在朝中也不是什么大官,谁会在乎五奶奶参不参加宴会?用这些没影的事去撞当前的富贵,这才是不值。
可吕氏决心已定,就算是明日过后再没有管家权了,她也认了,侯爷也或许不感她的恩,还要指责她忤逆老太太,那也这么着吧。
吕氏摆上将骆胜家的打发了下去,面容虽是枯槁暗黄,已有中年人之态,眸中却仍是怯意不定,就如惊鸟振翅,预料不到风雨一般,她心中实是不知明天会是什么场面,她从未揣度透老太太的心思。
墨衡一直站在屏风后面,听到了吕氏与骆胜家的全部对话,而墨染因为来找墨衡玩,两人因找刺绣花样来到屏风后,所以她也同样听到了吕氏说的话。
墨衡脑中回忆起那日杨氏来领冬衣的场景,杨氏进屋后行礼坐定,与母亲相望对视,两人都是默然未语,只是眸光之中又似是心照不宣,她当时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想母亲也并未跟五婶婶说话,或是祖母还未原谅五婶婶,所以母亲也就对五婶婶淡淡的,没想到母亲竟是打了这个主意。
墨染望着墨衡,一声不敢出,只定定站着,身子都有些麻木。
墨衡站在屏风后,从屏风中依稀看见母亲的背影,眼睛微眨,神色镇静,忽转头小声对墨染说:“别说出去。”
墨染点头,犹豫地说过:“姐姐......伯母哭了。”
墨衡点头,两人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细细哭声,似小虫子抖动身体,细细麻麻,直扎进人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