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摆手止住墨染的话,正色低声叮嘱墨染:“你六叔文采不差,为何于仕途无心?你父亲为何远走边关?你弟弟为何不走仕途?咱们这样的人家,是考科举容易,还是去疆场厮杀容易?”
自然是考科举容易,且不说能请来名家大儒教导,便是主考官都认识,文章风骨早已熟识,怎会不中?而疆场厮杀,刀剑无眼,焉知性命何在?
苏夫人看着墨染,劝道:“染儿,你看事通透,行事留有余地,事事有分寸,可是看人却少了几分狠辣,你淡漠、并非人人都淡漠,你祖母若真是顾念血脉,怎么会让琬儿险些烧死?今日这些话,你好好想想吧。”
人人皆是过桥石,人人皆是登天梯,连着儿女、孙辈都可算计,图......什么呢?
已是诰命尊封、事事圆满了啊,何必再......
母女两人对坐至四更,直到藿芝轻轻叩门,苏夫人才起身离开,临走又对墨染说:“你今日没留后手?”
墨染一惊,随即摇摇头,忽然了悟,为何今日大伯母与母亲迟迟不到春僖堂去,原来是留着后手;忽觉自己心计有限,不觉愧然,颔首低眸,算是受教了。
苏夫人转身离去,始终未提“三月禁足之期”的事,她并不在意墨染的名声或是前程,只想墨染能平安地待到出嫁、而后成亲、生子,一切都平顺,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也是她所以为的最好出路。
墨染看着烧红了又暗下去的火,听窗外簌簌风声,似是雪又落了下来,似是风刮的大,将屋檐上的雪刮了下来?似是......有人飞檐走壁,似是......
墨染侧身躺着不动,压麻了一条胳膊,终是未眠,眼眸始终无法合上,心中也想不出什么思绪,只是回忆着往日许多点滴,这才恍然察觉,幼时许多记忆都模糊了,连荷叶糕的味道也想不出来。
直至天明,墨染熬红了一双眼睛,两眼血丝,自己支撑着起来梳妆,及至碧鹤和碧知进屋,她已画好了半边脸。
碧知惊讶:“姑娘怎么没换衣裳就梳妆?”
墨染头发散在肩上,顶上小小一个纂也散了一半,她唯一侧身,落下几缕轻发,飘飘似纱如雾,令碧鹤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