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说待我日后方便会差人送些银两,转念一想自己还前途渺茫,生死未卜,便只有话锋一转:
“待我走前,定会遵守约定挑水劈柴,多为你做些。”
周氏早已经被酸的回了屋,现下只有两人。洛英也不拘泥,笑着应下:
“那你把身上衣服脱下来,我为你缝补缝补,好歹才算是夫妻了一回。”
相处几日,宁墨也知道这小村姑虽说口无遮拦了些。但眼神清澈,胸怀坦荡,便也不恼她。
加上好容易吃顿饱食,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不少,竟生了一丝调侃之心: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夫妻。”
“当然知道啦。”
洛英一挺胸脯,骄傲的很:“不就是脱光了睡在一个被窝嘛。”
尽管知道这丫头胆大,却也没料到竟这么敢说。
宁墨差点没被口中的咸汤给呛死。
好容易平息了咳嗽后,他眼角微红,艰难的斥责她:“往后说话不可如此,被人听到,有损你名节。”
洛英吐了吐舌头,只觉得宁墨这个人好看是好看,就是事太多了。
不过——
“哎,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当真没有娶妻?”
方才还含笑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
“没有。”
宁墨放下了手中的粗碗:“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渭水河畔一别,谁成想竟成了永远。她用性命保住了自己,却不知,自己这颗心,却是随着她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嘛。”洛英傻呵呵的笑着:“起码咱们是领过文书的,名正言顺的夫妻。过些年等日子好了,我就收养个孩子也让他姓宁。再给你立个牌位,叫他年节都去祭拜,你也算是有后了。”
这么孩子气的话,宁墨不禁失笑:“如今我看你尚且自顾不暇,还能为我百年考虑?”
“所以我说的是过些年嘛。”
洛英这会儿也吃饱了,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把东西收拾进伙房后。又拿了湿布过来擦桌子,一通收拾,口中道:
“等这灾年过去了,朝廷也不打仗了。我就把地种上,再在前院里养点小鸡崽子,还要养头老母猪。鸡下鸡蛋,猪下猪羔子,一并养大了卖了钱,弄点束脩也送我弟弟读书去。那小子可聪明了呢,日后定能考个秀才。等当了秀才老爷,我就不用再赋税,日子一天会比一天好起来的。”
看着那张满是朝气的脸,宁墨突然觉得这丫头挺令人羡慕的。
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愿意去相信未来的前景是美好的。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乐观。
“所以啊。”洛英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抹布:“跟我成这个亲,你算是大赚特赚了。”
开朗的笑声驱赶了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宁墨也不禁扬起嘴角:“好,那我就先谢过了。”
说说笑笑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三日。这回,宁墨该启程了。
夜幕低沉,寒露料峭。
宁墨慢慢推开了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打破这份静逸。却在踏出门的一瞬间,看到了地上摆着的东西。
一个蓝底白碎花的包裹。
宁墨慢慢蹲下身,打开后,发现里面除了用油纸包了几块儿饽饽,晒干的山狸肉,碾成粉末的草药和缝好边的皮子。
一样一包,简陋却足见认真。
而油纸包上,躺着一条洗的快掉色的络子。
宁墨拿起络子,跟他从前用的没法比,可以说是很粗糙了。
可这份心意,却比什么都珍贵。
他将络子收入袖带,剩下的快速重新叠好,挎上之后,大步离去。
直至他身影彻底融入夜色后,洛英终于把窗户缝给关上了。
“真走了啊。”
她拢了拢身上的薄袄,方才一直贴着窗户,让她鼻头冻的发红。
揉了揉鼻子后,她悄悄起身,趁着月色蹑手蹑脚的钻进伙房。蹲下身后,将手贴在墙壁上,嘿嘿的笑了。
“我拿你的簪子,还给你一份络子,就算是咱们的婚约信物吧。现在,这东西可就名正言顺的归我了哦。”
回屋时,路过院墙一角,瞧见了满满堆堆的柴火后,洛英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这几日他没事就在院子里四处翻找,八成就是为的这个簪子。自己不言不语强占了不说,还用个破络子给人打发掉,是不是有些太强词夺理了。
可转念一想,自他住下后,她又是磨药又是做饭,从生下来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心里顿时又有了底气,安慰自己道:
“没错,我们是夫妻,尽管没睡觉那也是过了文书的。拿一支簪子,算不得什么。再说,不是被我捡来,也是别人捡去,迟早会丢。我,我也不必这么心虚,又不是做贼。”
话虽如此,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向宁墨走时的方向望去,迟迟不肯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