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爱听。
从父皇驾崩那一日,所有矛头都指向他。好像他的生命是牺牲了父皇换来的一样,那种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宫里的下人们敬着,那是怕他。太皇太后不说,那是因为他是父皇唯一的血脉。唯有洛英,解开了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巨石。
是啊,这与他何干?就好像是他求着他们把自己生出来似的。
方瑾的眼睛完成月牙,笑眯眯的去牵她手:“姐姐,还是你好。”
不会像他们那样,永远戴着张面具看我。冰冷的温度,让他身心俱寒。
“所以,你在破庙里告诉我的姨娘,其实就是宸妃。夫人就是太后,对吧。”
不等方瑾点头,她一拍巴掌:“我说呢,知道你是皇上后,我除了惊喜还真有点生气。我这个人最讨厌就是被人骗了,不过,你身份特殊嘛。再说,一开始你不也告诉我了,只不过换了个说法,我就原谅你,不生气了。”
方瑾一愣,旋即跟着笑:“我骗谁都不会骗姐姐的。”
“乖!”
她习惯性伸手去揉他脑袋上软软的头发,突然想起他如今是皇上,自己这个行为是不是不太妥当。
正欲收回手,方瑾好似看穿了:“在外面时,我是皇上。就咱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是姐姐的小房子。”
乖巧的面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孩子,还是跟从前一样喜人。
洛英放下心的重重揉了两把。
“乖乖,如今我也是摸过龙头的人了,这只手不洗了,不洗了。”
她夸张的动作,惹的方瑾开怀大笑,两人玩的累了,索性撤了中间的小方桌,齐齐躺了下来。
望着头顶上紫檀雕刻的花纹,和镶嵌的各种漂亮小石头,洛英感慨:“不愧是皇宫啊,连石头都比别的地方别致。我们西柳河边也有石头,可一个个又粗糙又难看,也不知道这石头都是哪儿来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方瑾终于瞧见了那漂亮的石头。
云母,螺钿,绿松石,青金石,还有几粒漂亮的猫眼。
“这样的石头我攒了许多,姐姐喜欢明儿我就让人送过来,咱们一起玩。”
“好啊。”
洛英吐槽:“那珍珠虽然好看,可太贵重了,我都不敢碰。不像石头,再漂亮它也是石头,磕坏也不心疼。”
“姐姐说得对。”方瑾附和:“还有一些石头做的小树,也好看但是不值钱,明儿都搬来,咱们玩。”
“石头还能做树?”
洛英对即将到来的珊瑚一无所知:“好啊,这宫里的东西都太贵重了,怕坏,石头就没事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困意来袭,洛英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没一会儿,脑袋一歪,发出了轻鼾。
方瑾慢慢的从罗汉床爬了起来。
他望着洛英那张不甚漂亮却十分英气的脸,伸手拨去粘在嘴边的一根碎发,发现她因为枕的太高,显得很不舒服似的。
方瑾抱起她的脑袋,抽掉一个靠垫,再放下她的头。
果真,呼吸逐渐平稳,鼾声也没了。
看了好半天后,他仿佛下了决心,双腿悬空在榻边,立马就有宫婢上前跪着穿上长靴。
他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内殿后,一眼就看见了在外焦急等待的小黄门。
这人他认识,是羲和宫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叫来喜。
瞧见他出来,来喜立马换上张笑脸,笑着跪下请安:“哟,皇上出来了,正好,太皇太后等着您用饭呐。”
方瑾木着脸,冷问:“就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吗?”
来喜老奸巨猾:“太后也在,都等着皇上呢。”
“她等我?是又想出什么斥责我吧。”
方瑾烦透了,可他除了是皇帝,还是儿子。
以孝治国,若是他忤逆太后,只怕太后立马就能联合朝臣废了自己。
届时,连太皇太后也不会帮他的。
方瑾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张大伴儿呢?”
来喜笑道:“大伴儿腿疾复发,正在一旁凉亭歇脚。奴才伺候您去羲和宫,是一样的。”
他笑的越灿烂,方瑾越是谨慎。
宫里的人,他是不敢相信了。不然的话,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被人给绑去涿郡呢?
再往北一点,就是北魏人的地界了。
若是当真绑去北魏,后续还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所以,方瑾木着脸,端起帝王的威严:
“去把张大伴儿给朕叫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过来。”
说来可悲,整个宫里,也唯有这个老家伙,还能信任了。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