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打人了!”
这是陈忘今回到家后的第一句话。
话是吼出来的,先人一步的话也明显带动了这座破旧“大院子”里的温度。
同丰满的理想正好相反,骨瘦如柴的现实一巴掌扇在了陈忘今的臀部。
火辣辣的疼依旧是那般滋味。
这一巴掌当然不会是郑欲扇的。
陈忘今看着虎视眈眈的陈氏没敢再多说一句。低头,抿着嘴,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足尖。
油灯在房间里一晃一晃。
郑欲坐在书桌前放下手中的墨笔看着陈忘今。
“忘今啊,最近引气练的怎么样了。”
陈忘今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亲———娘。
“爹,我已经能三个小循环了。”说着扬起了白净的面庞。
“不错,那你先回去吧,明天到我书房来,这两天就先别出门了”
陈忘今有些失望的低回头,其实他很想问一句郑欲大白天点什么灯。
“那娘这边……”
“你娘这边有我在。”
“那学堂那边……”
“你要是肯好好去学堂你娘何必打你。”
陈忘今闻言转身离开,背影潇洒,只不过看着像极了折了腿的鸭子。
“柔儿,起风了。”郑欲看着屋内晃动的烛光。
“啊欲,我们带着忘今这里离开吧。”陈柔拽紧了郑欲的衣袖。
“来不及了,那人已经找上我了,还带了那个女孩”
“怎么可能,他怎么找到我们的?”陈柔的声音有些轻下来。
“那他人呢?”陈柔继续问道。
“去终南山了。”
“终南山……”陈柔疑惑地看着郑欲。
郑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陈柔开口道。
“所以我们避不开了,对吗?
“对。”
郑欲的声音同样有些轻,却轻的足以挡住那盏烛灯前的风。
陈柔沉默不语,无力地靠在门框边。
郑欲似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安慰道:“柔儿,我知道你还在恨陛下,当年陈家的使命关系到盛明的龙脉,而陈家内又出了私通帝国的叛国贼……”
郑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柔打断。
“可就因为这个陈家上下五百口人都必须被满门抄斩吗?”陈柔说着声音开始尖锐起来,两步上前,一掌拍在了面前的书桌上。
咔嚓一声,墨笔落下,带起一片幽黑的墨。
两行清泪顺着的面庞淌下,混在血色的墨迹里。
郑欲一把搂住面前颤抖着的瘦削的身子,道:“柔儿,当年的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的多。我答应你,这件事情过去后,就带着忘今去到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看着这傻小子长大成人,然后娶妻生子。”
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郑欲只敢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只是越念越重,越念越重……
陈柔听到这些终于展颜笑了起来,只是那抹藏了血色的苦楚与悲悯被重新埋在了心底。
陈柔依偎在郑欲的怀里,突然咳嗽了两声,手绢上多了几丝微不可见的血。
郑欲的眉头紧紧的挤在了一起,搂着陈柔的手臂也越发的用力。
“欲!”陈柔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为她遮风挡雨了十多年的男人,眼里充满了柔情。
“我在。”
“你说我还能不能活到……”
陈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欲狠狠地吻住。
屋内的烛火终于不再摇晃了。
半晌,唇分。
郑欲摩挲着陈柔的发鬓,贴着耳朵轻声说道:“傻瓜,别说傻话,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
微亮的烛光在白天的屋子里格外明亮起来。
陈柔猛地抬起头,看着灯盏的方向,骇然道:“欲,忘今的这盏命灯要熄了。”
郑欲顺着陈柔的目光看向那盏亮着烛火的灯,灯盏里盛放是水,十年前的水。
此时的灯盏里的水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灯芯了无生机地爬在灯壁上,只是火光异常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