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骏晨见黑衣男子未有答应有些失望,但还是轻轻点头,他不点头也不行,他已无选择的余地。
就是这样,何骏晨便在这溪畔小居暂住下来。
他其实并不想寄人篱下,可惜天地虽大,一个怀伤的孤雏却苦无立锥之地。
寄人篱下总有诸般不便,就如这个小居,也不是全部地方皆可进入,黑衣男子曾对何骏晨提及,绝不许进入屋后的一间石室,因为那里放着一样重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黑衣男子待何骏晨尚算不错,那黑衣汉子平日沉默寡言,何骏晨也很少与之交谈。但每当何骏晨看向黑衣男子时黑衣男子也会转头看他,虽然不见表情,但何骏晨可以肯定这个黑衣叔叔并不讨厌自己。
何骏晨知道黑衣男子的武功很高,但具体有多高他一直不敢想象,他也无从想象,所以他就寻思着趁黑衣男子练功的时候偷学个一招半式。
可事实却无情的泼了他一头冷水。
黑衣男子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喂鸡,中午钓鱼,晚上看书。
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拉二胡。何骏晨曾见他闲极无聊地拉着胡琴。胡琴之音本已萧索苍凉,可是一经其手,琴音益显萧索,更添苍凉,宛如倾诉着拉琴者无数显赫的往事,无尽惨痛的回忆。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那黑衣汉子心中竟有如此深的无奈苍凉?那片深不可测的“云雾”后究竟隐藏着一副如何沧桑的面容?
常人应该有的亲情、友情、爱情都尽皆与他无缘,他仿佛早已不应生于世上。
他本应是一个已死的人!
一个无姓无名的死人!
就在何骏晨住下来的第三天,黑衣男子突然告诉何骏晨自己要出个远门,并嘱咐其不要走开。
何骏晨不疑有他就答应了,毕竟就算男子不再回来,以何骏晨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可以自力更生,这或许也是黑衣男子肯放心出门的原因。
四天后的清晨,何骏晨喂完雏鸡之后无所事事便往屋后信步闲逛。当他至屋后时,才记起黑衣男子曾向其提及,绝不容许任何人擅闯屋后那间石室,因为内里放着一样异常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和神秘?何骏晨本没有什么好奇之心,但当他那石室门外路过时,他忽然感到内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渗透而出!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力量,令他惴惴不安,不由得趋近门前一看,竟见室门并未上锁,于是顺势推门,随即发觉室内一片昏暗。
他连忙取出火摺子点亮壁上油灯,登时眼前一亮!室内赫然挂满各式各样剑,有长的,短的,曲的,阔的,蛇形的,还有断的,少说也有二十余柄!
然而这些剑全都没法吸引何骏晨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到一柄用木架托着的剑上。
剑鞘和剑柄已满是锈迹,唯有鲜红的剑穗仍光泽明艳。它就被静静的摆放在那里,就像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神话。
这柄剑居然出现在此地!
难道那名黑衣男子便是那个“剑道神话”!
何骏晨也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向着这柄剑走近,手心一直在冒着汗……
这柄剑的剑气看来并不欢迎他,它那浩然正气,似是在抗拒着他!正因这柄剑在抗拒,更激发起何骏晨的争强之心,他忽然咬紧牙根冲前,闪电提起那柄宝剑!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立时涌袭他的心头,那是由剑中发出的,像是在警告何骏晨,千万别拔出它,否则……
何骏晨偏偏不管,他不顾一切地一发蛮力,立时把剑从剑鞘中硬生生抽出半截!
蓦地,剑锋光芒在昏暗中暴绽四射,照得室内犹如白昼!这柄剑,果然是光明正义之剑!
何骏晨这样强行拔剑,剑上那股袭人感觉竟然的他震至吐鲜血,然而他仍是咬牙强忍,一手拭掉嘴角血丝,他誓要把剑整柄拔出!
他不忿……
他不忿自己为何从小到大都被人视作不祥?
他不忿自己为何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有个完整的家?
他不忿为何自己痛不欲生而杀父仇人依旧逍遥法外?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那他就要逆天!改命!
何骏晨正自和剑对抗,突地,背门被人拍了一下,他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却发现黑衣男子已站在他身后。黑衣男子脸上罩着一层“云雾”本已十分诡异,加上他又突然出现,吓得何骏晨直接将手中的剑一丢。
眼看剑即将落地蒙尘,黑衣男子伸手一勾,剑瞬间就被稳稳吸入其掌中。
黑衣男子对着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认无有不妥之后望向了震惊不已地何骏晨,语带愠怒道:“骏晨,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何骏晨就算看不到黑衣男子的脸也该知道对方是真的生气了,“对不起,黑衣叔叔,我知道错了。”
除了愧疚之余,何骏晨更感到挫败,因为这柄剑,似乎并不抗拒黑衣男子,不单人们摒弃他,就连一柄剑亦然。
黑衣男子将剑背在身后,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怪罪你,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
何骏晨诧异道:“去哪儿?”
男子转身吐出三个字,“京城。”
何骏晨只感到脑海中轰的一声,随即感到整个世界都毁了,他知道,黑衣叔叔不会再收自己为徒了,自己大仇得报的日子愈发遥遥无期了!
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何骏晨一直浑浑噩噩,除了基本的饮食起居之外简直形如木人。黑衣男子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在一旁拉着他那令人泫然欲泣的二胡。
但何骏晨万万料想不到,这次京城之行,他将会遇上自己生命中第一个朋友,也将是恨之入骨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