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阎文应也回来报:“陛下,慈寿殿与坤宁殿都传过笔诏,今日后宫也不必去朝见太后娘娘。返来的路上绕到尚服局吩咐过,等下就会送素服到这边,也有一套送去太后娘娘的殿里。”
“这两殿有何说法?”
“太后娘娘只说‘理应如此’,就打发奴婢走了。圣人那边则问明日的重阳宴饮是否照常办。”
“嗯,你去回说明日宴饮照常。”
阎文应得令下去,周成奉道:“今日服丧,明日宴饮,会否不妥?”
“宴饮过后,自然还有别的安排。且本身就掺着秋宴同办,如此大事,谁都晓得不能耽搁。”
周成奉说是,又问:“官家一夜没阖眼,还是休息一下吧。”
赵祯答应:“等会儿素服送来,记得唤醒我。”
慈寿殿里,祖筠锦瑟立在杨太后身边,不敢说话。
杨太后手握窗棱,指腹摩挲,目光狠戾,鼻息粗重,胸火难灭。
“为何?”她心中暗忖,“我即便没有算到赵德明的卒讯,但从来没有一个少了节度使便要举国服丧的先例!看昨夜的架势,庆州已然扯出军祸的消息,于情于理官家都不该替他罢朝。他如此年轻气盛,前半生又被章献压制,此刻既有王德用前去用兵,他合该趁机发难才对。”
杨太后越想越燥,再不能于炭盆旁多呆一刻,只穿着薄衫,便走到廷中。祖筠赶忙拿了一件乾红赭线大袖袍子替她披上,却不敢说“外面冷”的拦阻之语。
“难道军情是假的,官家已经知道了?不可能,王德用不吃不喝,来回至少需要三日,还能有谁告诉他,难道是从庆州直接传来的消息?”
杨太后垂首直愣愣走向廷中一颗翼朴树,毫无止步的意思,众人只觉她要撞上,锦瑟赶忙上前护着。
她扶住树干,手心里传过一阵阴『潮』,令她清醒少许。
“祖筠。”她轻声唤道。
祖筠赶忙上前听她吩咐。
“去替我问清楚,昨夜可还有别的大臣进宫。”
祖筠赶忙离开。
“是谁,是哪个活腻了的来阻我大事!”杨太后低头看着树下黑土,手指不住扯着枯老的树皮。
过了一阵,祖筠回来,说:“娘娘,奴婢去看过记录,昨夜并没有别的大臣再进宫面圣了。”
杨太后斜瞪了她一眼,吓得祖筠赶忙跪下。杨太后叹了口气,让她起来:“你们都走,让老身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唯有离开,走得远些守着她。
杨太后暗自压住心中火气,疑道:“莫非小皇帝学精了,知道避开,不让诸事一同发生?是了,定然是那个殿前司的死了,才让他机警起来。”转念又想:“不对,经一蹶者方可长一智,你当真如此厉害,上来就能坏了我的计?”
又说:“还是我老了,已经疲于谋划?我蛰伏了这一辈子,却脑水干涸了?”想到此处,她抬头望向这颗翼朴。这树落在慈寿殿中廷的年岁怕是比太祖还老,目测着约莫有三四丈高,只是夏叶已然落光,剩光秃秃的树杈而已。
杨太后对它叹说:“你没了叶子,便只是能削来做柴的榆木了。”只是自己说完,却绝不承认,决然道:“但若让你撑过这个冬天,你定会枝叶扶疏,荣华纷缛。”
说完,她转身回殿。
1宋朝的诏令不能只由皇帝下旨,而是必须由中书门下与枢密院共同答应才可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