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殿中,颢蓁又端起佛经开始诵读起来。
有内侍收了风,将连溪芠的处置来报给她,待他退下后,惜墨叹说:“圣人,太后娘娘不晓得为何对她属意至此,若要责罚连婕妤,不如再等些时日吧,至少将连婕妤的罪状先数给官家听再说。这么大一件事,不可能糊糊涂涂就过去,只多留她几天而已。”
颢蓁定定望着手中经文,冷冷道:“呆话,且不说今早死了棋巧,处置了那个司苑,若独留连溪芠活着,对掖庭交代不过去。就说杀人取骨混入官家吃食中,这等残忍不仁大逆不道之行径,真能叫太后娘娘兜住嘴吗?更甚那连溪芠性恶善伪,为求自保不晓得还能做出什么。只消她死了,倘或流传出去,还能对外说是不经之谈。”
“怕只怕官家念她滑胎,对她太过关切。”
“官家未顾她身子尚虚,不肯留她在延寿斋,显是还有避忌,不至浑噩如斯。”颢蓁顿一顿,又说,“就算他对我怪罪,本殿乃章献娘娘钦定的皇后,代北(山西)一族皆对我父马唯命是从,他能怎样?”
惜墨吓了一跳,赶忙道:“圣人,这话还是少说为妙,小心被有心人...”
“本殿晓得。”颢蓁打断她,“不止本殿晓得,官家亦然。他纵不喜章献娘娘,却非昏聩之人,有些事还是要考量的。”
她话是如此,心中仍不免难过,若果然到须考虑这些的一日,她与赵祯的缘分,便当真尽了。
不多言,却说阎文应向莫堪庸请教过后,下午便将连溪芠送到了报琼阁。
连溪芠腹中痛未消减,额上浸着冷汗,但心中庆幸,自己这胎滑的好,滑的及时,正替她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以后要怎么活下去还得再筹谋,可惜棋巧死了无人替她分忧,她不免有些难过。
早上皇城司在报琼阁一通乱搜,有些势利的宫女内侍便猜到连溪芠必要失势,也就疏于打扫,至见阎文应亲自送她回来,才忙着动手清理。莫堪庸开了方子,宫女抓了药便回来煎。
连溪芠在床上躺着,脑中乱象纷扰,喘口气都觉得不顺心。棋巧不在,她连使唤人嫌烦,便叫人阖门不要打搅。她一夜未睡,此刻闭上眼都是虚虚晃晃的影子,她不知这些是谁,但觉害怕。她想起颢蓁那句“冤魂在你身边散不去了”,身上渐生凉意,不住发抖。
她起初绝无这般胆大妄为,实在是以为不该关她事,直到棋巧将刘司彩身上骨头放到她面前,她其实都没有切实之感。这块骨头剃得干干净净,若不明说,哪里瞧得出是从人身上得来呢?她一直刻意不去想,棋巧也不会提,将其与别的物什堆放一起,只当作是同一类偏方罢了。
以阴门骨驭神龙,这方子本是素琴告诉她的。她是宫婢出身,纵做了婕妤,仍是惦记着旧日迷信,遂常命棋巧去与何典仗讨要得宠之法。有日素琴在报琼阁中打理入秋花种,便趁机对她说了这个法子,想来该是棋巧去问卜的太过频繁,这等闲话早在六尚局中传开了。
她也不敢行这等恶事,但眼见着尚馥芝杨婠得宠频频,尤其章献命她将那些奇淫巧具锁起来后,自己几乎不再有机会得见赵祯,她不免有些动摇。但为此而食人骨,她还是做不出来。直到有一日,棋巧惊慌跑来向她说,她与素琴在后苑中杀了人,她才下了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