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病是好了,心上的还早得很。”惜墨冷着眼蹦出一句。这话多少有些冲撞的意味,芹鸢二人不由得把心绷紧,全然不懂平日温吞的惜墨怎添了这么大的胆子。
赵祯瞥了她一眼,没有责备,只走到颢蓁的屋前,推开门进去了。
虽有郭氏提醒,屋里的浓香依旧没有丝毫削减的意思,如熏烟似呛灶地直窜入了赵祯的鼻腔中,令他倍感不适。
他在原地定了一定,隔着重重叠叠的锦帘,听到有人低声吟诵着经文:“今世恨意微相憎嫉,后世转剧至成大怨...”
赵祯默默走到颢蓁面前,自上而下的看着她阖眼诵经,显然这些内容她已经背的十分熟稔,完全不用看了。不知为何,他希望颢蓁能自己注意到他已经来了,于是他一句话也不说的立在一旁等待。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来独去死生...”颢蓁不间断的叨念着,好像没有人能抓住她的神思,没有事情能引起她的关切。她的神情寡淡如浅烟,声音无味似嚼蜡,看不到往日嚣张跋扈的影子,听不到以前疾言厉色的争辩,这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郭颢蓁。
面前的这个人让赵祯感到陌生,是一种断绝了缘分的陌生。他没想过仅仅十几天不见,颢蓁就令他越看越不懂,越听越害怕,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要阻止她,轻呼了一声:“皇后...”
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颢蓁紧闭的双目开始不住的颤动,但她极快的平静下来,没有睁眼,而是继续默念下去:“主上不明。心不察照。任用臣下。臣下存在。浅度能行。知其形势。在位不正。为其所调。妄捐忠良。不当天心。甚违道理臣欺其君。”
赵祯听完,不怒反笑,注意到放在一旁的《平等清净觉经》,故作轻松的调侃:“就算是佛经,你也能从中找出讥讽我的词,可见一点没变。”
颢蓁平息静气,沉重的眸子张开一条缝,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沉静地问:“官家为何事而来。”
“你对外说身上有疾,我来看看你好些了没。”赵祯坐到她身边,柔和的说。
颢蓁的眼皮抬也抬不起来,惟有盯着地面,短促的答:“现在瞧见了。”
“瞧见了,你很好…”赵祯张着嘴,却没继续往下说。
颢蓁在鼻子里闷闷的呼了一口气,忍不住替他解除尴尬,问:“不止是这点事吧?”
赵祯颔首:“既然已经好了,不妨明日起就打开殿门,就去慈寿殿请安吧。”
颢蓁闻言,眼珠往他脸上转了一瞬,随即冷笑道:“容我说一句,照理官家时不时也该去向娘娘请安,可我也不记得多久没有听到你们之间有母慈子孝的故事,此刻却要让我去替你尽那乌鸟私情,枉做好人吗?”
“还是这么相逼咄咄。”赵祯在心中叹了一句,但还是耐着性子,脸转向她说:“没有要你做好人,只是身为皇后,该尽的责要尽到,你从前不是最看重规矩吗?”
颢蓁无力的脸上挤出一丝嘲讽的笑,眼睛始终对着地面道:“官家不说,我都不记得自己是皇后,也不晓得自己守了规矩,以为从来做得除了败兴即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