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啊,韶部头。”第二人言语更为不善,且完全不在乎姓裴的怎么说,“光徐内侍一个哪儿够,干脆顺道儿把宫正局的人也叫来,大伙儿一起掰扯掰扯。”
许氏眉头一皱,暗忖这哪里是训话,分明是外头的混子无赖在扯皮。教坊地段不完全在内廷,里头的人也果然流气些。
里面小道情似乎和菊三四说了几句悄悄话,辛夷在窗户底下已经难以耳闻。许氏大概猜小道情正对菊三四有所阻拦,毕竟这俩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知是真有理还是真有人,别得罪了哪个不能得罪的才是。
菊三四与她没有过交谈,但他的戏也算看过不少次,不像个这么不通晓世故的死脑筋。转念又觉得,到底是当红的部头,难免比别人多了几分傲气。
“韶部头,依奴婢看,就算徐内侍到了,你也分辨不清。”尖调门率先发话了,“姓裴的这两天一直呆在教坊,东西是他自己看管,他都说不出东西什么时候丢的,你想从我们嘴里听到什么?”
另一人接口:“不提这个,你既然口口声声是我们与傀儡人串通,那单审我们却放了那八个,是怎么个意思?”
“是没意思。”明摆着这俩人根本没把他放眼睛里,菊三四火气早已上头,好像对谁冷冷吩咐,“你去前头把那八个带回来,别假惺惺的演了,为人手脚不干净,戏还能干净到哪儿去。”
“慢着。”小道情打岔,“等他们排练完再说,是这个赶趁人重要,还是上头的吩咐重要,你拎不清?”
一句话说得菊三四没声儿了,辛夷不用看他的脸都猜得到他有多无奈。片刻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理二人,亦不理小道情,却对第三个人说:“等徐内侍来了,你能把看见的复述一遍吧?”
“能,我亲眼看到他们换了傀儡人的衣服,然后准备把裴老的东西运出教坊。”屋里传出这句答应,倒是出乎辛夷的意料,居然木翠儿也在。
“嗯,你说的是实话?”
“韶部头,我不扯谎。”
“嘿!”尖嗓的不客气的来了句,“这话可不好听,你不扯谎,那不就是我们扯谎了吗?”
菊三四冷笑道:“不爱听也听了,想少听几句就闭嘴,更不好听的也有!一个桩一个坑,怕被占位干的脏事儿我见多了,头一次见有外人上赶着喝馊水的。”
话说得颇重,那俩人自然不甘示弱,立马反唇相讥,眼看又是一番争执。
多亏了这样,许氏她们才算理清头绪:难怪药发傀儡到现在都没进场,合着是云韶部有规制,傀儡人只能有八个,现在的八个都是打广州请的最顶尖的伎艺人,增添无望,惟有来一个走一个。眼下的八个傀儡人里面没有能操作药发傀儡的,所以裴老的进宫势必会造成人事更替。
挤破脑袋才换来在宫里的营生怎么甘心平白被抢?于是内贼通外鬼,八人合计,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裴老的东西送走,让他演不成,却被木翠儿撞了个正着。撞了就撞了,这两个内侍根本不怕,反咬说是裴老搞丢了吃饭的家伙,求他们重新做的。
原本小道情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除了圣意紧迫,这其中古怪的地亦方不少。比如八个人是如何能勾结上造作所的内侍的,这两个内侍背后有何仰仗,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也不好弄明白。谁料碰到菊三四这种硬脾气,非要管到底。
许氏暗自庆幸,亏得没盲目进去,要不然还结束不了呢。眼看永年一脸茫然,满头雾水的样子,她小声把辛夷招呼到跟前说:“大人的事,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