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许氏被说中心思倒不害羞,反十分得意,“圣人这场戏,能不能做成,全仗着你我扶持。既如此,不妨用心陪她唱一唱,以后叫她念咱们的好。指缝间的机会没攥住,明日再想捉回来,那可不能够啦!”
匀婉一动不动,许氏扶着她的肩劝道:“我的好女儿,你精明恁多年,别一转念选岔路。听你娘的,万万别犯傻。”
匀婉还是不动,许氏“啧”了一声,闹不清她在盘算什么。
其实她盘算的何尝不是这出戏。
昨天西凉殿的佛宴,大家吃的尽管寡淡,但却饱了眼福。
席中教坊派来演百戏的杂伎,是两个女力士,皆头顶丈许长竿,一根杆上再托一座瀛洲木山,另一根上则搭一汪七宝木池;而一女童则耍着七节鞭,从木山蹿到木池,再自木池蹦到木山,歌不停,舞不乱,狡猾如玉兔,轻盈似灵鹊。在下观赏的人,都默默替她捏着一把汗,无不觉得惊险万分。
偏偏在这最紧张最欢腾的时刻,祖筠悄悄然来了。
她没让人通报,直直的走进殿,身旁的内侍都察觉到她眉宇间少了平日就已不大谦卑的表情,换成了难以名状的冷漠。而妃嫔们的心神都放在藏于木山后头的女童身上,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迹。
待到惜墨发现她,她已在旁边站着,不声不响,仿佛凭空多出来的,吓了惜墨一跳,赶紧知会了颢蓁一声。颢蓁让祖筠靠近点,眼睛却没离开过女力士的戏码,只淡淡说:“什么事。”
祖筠向她福了一福,道:“圣人,娘娘遣奴婢来问佛宴何时结束,想请太妃娘娘过去叙叙旧。”
“现在?”颢蓁皱了皱眉,冲惜墨说,“头里慈寿殿的…那妮子叫什么来着?”
“锦瑟。”
“对,那个丫头传话还说不急,怎么本殿这儿刚开始热闹,就赶着要叙旧?”她问是问,但显然对原由丝毫不在意。
“这是二位娘娘之间的事,奴婢实在不清楚。”
沈氏坐的与颢蓁很近,祖筠摆明也没有小声的打算,话都被听全了。既然与她有关,颢蓁自然而然的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笑道:“若是娘娘之间的事,何时去,理当由娘娘自己决定。这桌席是为娘娘办的,娘娘看腻了,想走了,谁也说不出什么。”
杨太后为何要她前去叙旧,她心里明镜一样。
去找颢蓁之前,她令慧木替她先去慈寿殿向杨太后还礼。所谓还礼,定不是空着手,她还附上了半封信,信里写道:
“...惟怕招引口刃闲言,虽相隔百步,却不易相见。然昨夜之事,难掩深中疑心也,不知何日方可面议。”
杨太后读完,神情并无变化,说了句沈充媛这是何意,就打算放在一边。但慧木又不紧不慢的拿出了一个小玩意,说是沈氏用来答谢黄居寀的那些佛像的,祖筠从她手里接过去,她只瞅了一眼,就面露疑色:这是一只全身涂满了金泥的鸳鸯,与多年来杨太后床头的分明是一对,取的是“金泥文彩未足珍,画作鸳鸯始堪着”的意思。
先帝不喜用金,赠给了杨太后后,大概不会再送第二个人,那这是怎么到沈氏手里的?
杨太后一看,亦在原位愣了神,过了会儿笑道:“老身糊涂,此前以为丢了,竟忘记是沈充媛走的时候送给了她,聊表思念罢了。”她说得轻松,祖筠却不大信。
“太妃也挂记着娘娘,因而一回宫,就先命奴婢将这东西奉上。”
“难为她多年一直戴在身边…还有别的吗?”杨太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