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撇撇嘴:“上次的功课还是傩礼前吕宫教一并布置的,明知官家不喜欢他教的文章,我岂敢再做他布置的功课?”
贾尚服但觉似有些道理,却仍是一戳她的脑袋:“分明是懒,哪儿找恁多借口,跟你练功似的,忒不上心,便再用功一点,也不至于从仙韶院灰头土面的回来哭。”
“我哪哭了!”因当着外人,辛夷听了有些捉急,“且这两件事怎会一样,你别掺一起说!”
“好好,我不说,可你也别给我闲着。天亮了刘崇班不是学做桃符嘛,你到何典仗房间请教请教,她卜吉占凶最多听不懂的卦诗签对。去,去,快去。”贾尚服催促道。
居然连半刻清闲也不给,辛夷烦得不行,巴不得赶紧逃开,遂跳下床榻,拉住沈小染往外跑。
沈小染跟着她到了何典仗卧房,不见踪迹,又到平时她替人签占的凉亭,没有人影,疑说:“宫门都快锁鱼钥了,她怎么不在房里。”她看辛夷也不知,随口道:“别是她私下卜卦惹宫正局不高兴,带走了。”
辛夷摇摇头:“那不能,宫正局做事兴招摇,真带走大家都晓得啦。”
二人于是拐到六尚局门口,正撞见何典仗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往回走。两人迎上前,问她去了哪里,何典仗支吾不答,只将东西递到沈小染手里。
辛夷把贾尚服的交代讲了一遍,何典仗说做桃符简单,到我房里去,我给你找《(大宋重修)广韵》、《蒙求》之类的声韵典故册子,你背下来,届时或七个字或五个字,天地风月一对就成1。
沈小染担心总会有些讲究,何典仗不晓得心里惦记什么事,打发道:“我自己平日里都没恁多计较,你们小娃娃的东西能对上就很不错,哪还管它轻重虚实勉强不勉强平仄不平仄,终归是些不得体的玩意儿,日后又不会常做。”
这话辛夷虽不敢轻信,也惟有随她回去背书不提。
腊月二十二,资善堂外。
辛夷人来的时候,给永年找的新宫教已经定下了,此刻正轮到郑姆教打点这位姓梁的教授,让他知道近半年宫里的冷暖俗情,不必仗着年资对辛夷偶尔旁听的情况太插嘴。梁教授亦表示读书时有人做伴才不至枯燥,他还嫌资善堂人太少。
屋外辛夷见着许氏,笑吟吟得道了万福,许氏点点头,声音没精打采的。辛夷瞧她黑眼青面,一副没睡好的模样,便问怎么回事,许氏懒得把雪香阁内里的古怪向她个女娃解释,遂只敷衍着说夜里吵。
她忽然想起这两天耳闻得消息,又加了句:“倒是你这边,我都听过了,不用凑她们舞剑的热闹我看挺好,容易伤着不说,每次一群人跳舞,座位上眼珠子早花了,根本不晓得瞅谁。”
辛夷未料输掉比试的事传这么远,愈发后悔当日不该轻易放过高挑女乐,争辩输赢尚在其次,若传到杨太后耳朵里,不知会否被嫌弃。这样一想,她竟也愁得耷拉着眉眼,陪许氏一齐垂首在侧怠于寒暄。
待郑姆教出来看到一老一少闷苦相对,一时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先请许氏进资善堂里坐下认人,令辛夷跟着。万福后,梁宫教让她坐下,辛夷坐在与永年隔一张木桌的位置,然后抬头见梁先生白发苍苍,嘴上挂笑,似乎比之前的吕润章慈善很多,态度亦未觉疏远,因欢喜了一点。
梁教授向永年确认了吕润章授课的内容后,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学做桃符?”
1宋代的对联尚未明确成型,意象上亦不讲究特别工整的对仗,多是五字(身为僧禅老,家因赴诏贫)七字(直将云影天光里,便作柳边花下看),偶尔掺杂四字(江湖且过,诗酒丛林)。虽然上至高官翰林都曾写过(比如辛弃疾)或记载过(比如周密),而且殿宇楼阁都张贴,但地位远不像诗词那样被重视。